(声明:为方便大家阅读,用第一人称写故事,情节虚构处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02年,3月,北方刚有些回暖,春寒料峭,我在单身宿舍里穿着工作服盖着被子睡觉,刚下夜班,又困又累。
睡得正香,被工友韩娟喊醒,“王艳,你的电话,你爸找你。”
很烦躁,不想接电话,可又不得不爬起来,在我的认知里,家里没事他绝不会给我打电话,我已经许久不回家了,反正他们有姐姐就够了,大本生,学习优秀,长得也漂亮,听话懂事。
我爸每每在亲朋好友面前,眉飞色舞,引以为傲的姐姐,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继母带过来的孩子。
其实小时候,我俩关系还挺好,可不知何时起,我和这个家疏远了,再后来,和我爸几乎也不怎么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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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很疼继姐,对我,却一直不冷不热。
我5岁之前跟着我亲妈住在山里,我爸娶我妈完全是父母之命,我爸小时候家里很穷,邻村的一户人家和我奶沾点远亲,时常接济我们家,后来我奶为了报恩,做主让我爸娶了他们家的跛脚的闺女。
我爸特别不情愿,他当了几年的兵,虽然没提干可已经在保定找到了工作,他不想娶,可奶奶以死相逼,我出生后,母亲好几次想跟着我爸去城里住,都被我爸拒绝了。
每年我爸就回家两趟,中秋,春节,回家给钱,放下东西也没个笑模样。
他看不上我妈,也不喜欢我,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抱过我,即便我长得特别像他,他还是不喜欢我。
那年夏天,屋顶漏雨,我妈爬上去修,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磕在石头上,流了好多好多血,我爷求人借了农用三轮车,可惜太远了,还没赶到县里,人就没了呼吸。
我爸火速赶了回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温柔地看着我妈。
葬礼过后,我爸摸了摸我的头,“小艳,等爸安排好了就接你进城。”
我爸一走就是一年半,我跟着爷奶过,奶奶对我很好,可叔婶不待见我,堂弟也总是欺负我。
我天天盯着村口看,盼着爸爸来接我,后来,他终于回来了,身边站着一个胖乎乎的女人,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闺女。
婶子翻着白眼,啐了一口,“媳妇刚走就再娶,还是一块上班的寡妇,呸!早就勾搭上了!”
堂弟舞动着木刀围着我转,“堂姐,你要有后妈了,哈哈,以后天天揍你,活该!让奶偷摸给你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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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都在议论,可我浑不在意。
7岁的我,当时只想赶紧离开大山,想进城,上学,我单纯得以为只要我懂事听话,爸爸就会喜欢我,继母看着很和善,姐姐对我也很好。
奶奶让我喊妈,我喊了,让我喊姐,我也喊了,父亲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分别前,奶奶拽住我,“小艳,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别和姐姐拌嘴,记住了吗?”
奶奶的眼神很悲凉,只是我那时候,并不理解这种悲伤的含义。
离开了大山,我跟着爸爸进了城,住进了大杂院的家。
看着逼仄的屋子,乱哄哄的院落,我有点茫然,为啥城里还不如山里的房子大。
这么多户人住一个院子?
不过后来我又有点高兴,我终于自个睡一张床了,虽然只是在厨房的角落里搭了一张很小的单人床,房子一米五宽,床也一米五。
后来,我的身高也只有1米55,我蜷着腿睡觉,这个身高最舒适。
可我当时很知足,我不用再跟着爷爷奶奶挤一张床,终于可以去上学了!
回家有饭吃,不用挨训,不需要像以前一样上山捡柴火,剁菜喂鸡喂猪。
可是后来,我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我的书包是姐姐淘汰的旧书包,铅笔盒也是旧的,衣服也是姐姐的改的,橡皮,三角尺,甚至铅笔,都是姐姐用剩下的。
爸爸说,能用就行,谁家不是这样。
可我不想再用铅笔头和橡皮头了,很短,捏着很费劲,写的慢,擦的也不干净。
一次我和老爸说,给我买一支新的吧,还没等我爸买回来,姐姐把她的新铅笔给了我,当时我真的很感激她,老爸也夸姐姐懂事,再后来,姐姐用上了自动铅笔,可以换笔芯的那种。
我既伤心又气愤,当着她的面,用削铅笔的刀,一下下把她给我的笔削成了碎片。
我爸给了我一巴掌,骂我糟蹋东西。
继母过来拦,我甩开她的手。
躺在我的小床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厨房碗架上放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水灵灵的,看着就很甜。
没等我拿,继母走了过来,声音很柔,眼神温和,“等姐姐放学了一起吃啊,听话,先帮我摘韭菜,晚上吃饺子。”
等我摘完,姐姐早就回来了,她捧着葡萄美滋滋吃了大半,这时我爸刚进屋,继母赶紧站起来,把盘子抢过来塞我手里,笑眯眯和爸唠嗑,“买了斤葡萄,俩闺女爱吃,你快去尝尝,我就不吃了!”
老爸一脸温柔,和继母低语了几句,不知他说了什么,两个人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心里像扎了一根刺。
床板顶着我的脚,我必须蜷起来才能舒服一点。我爸和邻居商量,挨着人家房檐加盖了一间小屋,为此,我们家给了邻居五百块钱。
姐姐有了自己的房间,不用再和爸妈挤在一间屋子里了!
其实我想去她的旧床上睡觉,最起码够长,反正隔着布帘,我能伸开腿。
可我爸说,我们大了,要有独立的空间,姐姐一个人睡在新床上,而我,还住在厨房的一角。
我爸说,我随我妈,长不高,那里足够了。
姐姐如雨后春笋般长到了一米七,而我,永远停留在1米55。
以前我爱说爱笑,后来变得特别不爱说话,姐姐比我大一岁半,却高我二届,我高一那年,她高考落榜了,继母坚持让她复读,老爸抽了一下午烟,点了点头。
其实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就下岗了,他蹬了半年三轮,后来和人学了抹灰的手艺,在街边等活打散工,继母本来就是厂子里的临时工,厂子效益不好,她早就没了工作。
那段时间,她都跟着父亲给别人刷房,在墙皮上抹灰,找平后,刷涂料或白灰。
95年,贴壁纸的还少,舍得刷乳胶漆的都少,后来,我爸又学会了铺地砖,可他是新手,干的慢,大活精细活没人找他,有时候一礼拜都不开张,我们家那段时间很困难,一切开支都在缩减。
96年,姐姐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本科,南方的大学,我爸别提多高兴了,那么抠门的他买了糖买了烟,小孩子给颗糖,男人给根烟,继母端着花生瓜子和街坊邻居唠嗑,姐姐抓给我一大把瓜子和糖,当着她的面,我啥也没说,等她走了我全倒进了垃圾桶。
继母绝对看见了,可她没吭声,也没搭理我,我早就学会了她们对付我那一套,当着我爸的面,亲亲热热,没人了,面无表情,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等我工作了就好了。
可是,我也落榜了!我和我爸哀求,也让我复读一年吧,可我爸和我说,他现在的收入负担不起两个大学生,家里很困难,希望我去上班。
老爸的战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国营大厂当工人,继母说,工种很轻松,就是抄抄表盘,记录数据,不用干体力活,挺合适女孩子。
我只能去上班,顶着车间的高温,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日复一日在枯燥的岗位上工作,单位离家很远,骑自行车要一个半小时,我住进了单位宿舍,从此很少回家。
可能是觉得对不住我,继母没让我把工资交家,我回去的次数很少,周末也不回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一趟。
那几年,我爸手艺越来越好了,他和继母整天都在忙,有时候我回家俩人也不在家,我在大街上看到他们一次,俩人都是一头一身灰,蹲在路边吃盒饭。
继母又胖了,也老了许多,可我爸看着她,满眼都是笑容,继母很心疼我爸,一个煎蛋也得让我爸吃,她把饭盒里的肉都夹给他,我爸再夹回去。
我想不明白,我亲妈苗条秀气,人也很善良,继母大嗓门,不修边幅,两面三刀,为啥我爸还是这么喜欢她?
平心而论,她对我谈不上苛刻,给我吃也给我穿,虽然她偏心自己闺女,却也没有像我婶子那样故意使唤我干活。
怎么形容呢?我们就像住在一起的陌生人,一起生活,吃一个锅里的饭,却没有任何交集。
看着她和我爸,继姐亲亲热热,我,好像被隔离在另一个空间。
工作的五年中,我拼命攒钱,主动加班,一分钱也舍不得花。
那几年,我们厂子效益特别好,生产的胶片享誉全国,加班费,奖金,年终奖,加上工资,五年我存了将近三万块钱。
姐姐大学毕业留在了上海,听说,谈了一个对象,快结婚了。
我和她很少交流,小时候要好过半年,后来,渐渐疏远,貌合神离都谈不上,谁也不和谁犯话。
大姐22岁毕业后,继母就各种催促她找对象,可我现在马上24了,却没人问过我。
有亲戚给我介绍,我爸还拦,不急,再等两年也行。
我爸和我说,一定要自己找个情投意合的,介绍对象不把稳,当时我真以为他为了我好,直到他跟我打电话要钱。
“你妈病了,要五万块钱做手术,你姐凑了五千,我只有一万多,剩下三万你想想法子,你姐就要结婚了,还得买房,她才上班没攒多少钱。”
“爸,我才是你亲生的女儿!”握着电话,我浑身上下透骨的阴冷。
“爸,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不容易?你问过我么?”
“说的什么混账话,你那工作又轻生,赚的也多,你知道当年……”
话音未落,继母一把抢过电话,“小艳,别听你爸的,我没啥事,不需要非得动手术……”
两人的争执不绝于耳,我冷冷笑了,又是老一套,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十几年了,你们不腻我都腻了!
连着三天,父亲的电话打来十几个,继母得了肺癌,中期,手术化疗,需要钱救命。
继姐头一次给我发了短信,哀求我,她说以后她一定攒钱还给我,给我算利息。
后来,父亲急眼了,他骂我,你非得逼着你姐卖婚房,结不成婚你才满意?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闺女。
其实我很想和他说,爸,我不是多在意这点钱,只要你们都好好和我说话,用你们彼此间交流的方式口气,我会给。
可你们非要这样,一个骂我一个假装情理,另一个可怜兮兮。
我还是给了,我所有的存款,加上预支的三个月工资,三万块,钱打过去后,我拉黑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为了远离他们,我申请去了外地跑市场。
男业务员都不想去的大西北,我一呆就是三年。
我再也没回过保定,更没回过家,后来邻居家姐姐给我打了电话,我们大杂院拆迁了,我们家分了两套房子,十万拆迁款。
挂了电话我哭了,当时我已经交往了一个对象,我俩自己谈的,也是河北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对我很好,可我总是犹豫,父亲对我亲妈的冷淡疏离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我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孩子。
我从未和他说过我的事,只说我没有家。
他不止和我沟通过一次,让我敞开心扉,有什么不高兴,委屈统统告诉他。
可我就是不相信,亲爸都指望不上,我怎么相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
对象几经沟通无果,有点难过。
他说他就是火炉,也捂不热没有心的石头。
他依旧经常来找我,和我一起吃饭聊天,可再也不提想和我结婚的事了。
我的心隐隐作痛,可我假装自己不在乎。
我没想到继姐会千里迢迢从上海来到银川。
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呆滞了,好久才认出是她?
一点看不出大城市精英白领的光鲜,姐姐穿的比我还土气,拎着俩包,背着一个大包,风尘仆仆看着我笑。
“你来干嘛?”我冷冷怼着门,不让她进屋。
“我来这边出差,找你太费劲了。”她好像看不出我的冷淡,硬生生挤进了屋。
几年不见,她脸皮咋这么厚,小时候没见她这么能说,现在都成话痨了。
她一边嘚吧一边从包里掏东西,全是保定的土特产,驴肉,酥皮烧饼,酱菜,麻酱,马家老鸡铺的烧鸡,柴沟堡的熏肉。
还有,衣服,外套,千层底的布鞋就带了十几双,我都服了,这么多死沉死沉的东西,她咋背过来的。
“你试试这鞋,都是妈亲手做的,你跑业务穿皮鞋累脚,这种鞋看着不好看,可特别舒服。而且妈都绣了花,挺洋气的。”
“爸说你最爱吃驴肉火烧和烧鸡,这是我上车之前他去买的,刚塑封的,可新鲜了,我买了冰袋,一路上保着鲜……”
我的心莫名有点酸,可我依旧冷着脸。
气氛很尬,要不是我对象忽然登门,感觉鞋底都得被我抠个洞。
继姐和他在饭桌上聊的很热络,说了好多我们小时候的事,她说的很仔细,连和我吵嘴怄气谁也不搭理谁都说了。
她语气轻松,满眼怀念,说自个不懂事,总在我爸面前卖仙儿刷存在感。
她和我说,其实我爸不是不疼我,只是他觉得我是他亲生的,可以随便一点,爸只是粗心不会表达。
她还说,葡萄是她抢着吃的,和继母没关系,自动笔是舅舅给她买的,她故意显摆,就是想气气我。
她说了好多往事,我记得的不记得的,最后她说,妹妹,真不是我和妈不想对你好,是你根本不搭理我们。
当初你没考上大学,我妈花了两千多求得人,才给你找到那个记录员的工作,担心你嫌弃她不去,才说爸爸战友介绍的。
姐姐很诚恳的和我了好多话,她承认继母有点偏心,可她发誓,当初继母真没想要我的钱,甚至还和父亲吵了一架。
她说,孩子的钱就是孩子的,当初上大学就亏了她,咋还能要她的辛苦钱,我这个妈做的不够公平,我自个得罪,自个受。
姐姐说,咱妈这几年老后悔了,你消失的这些年,她去厂子里找过你很多次。
可你到处跑,没人知道你的落脚地,要不是你对象,我也找不着你啊!
我呆愣住,看着对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心病还须心药医,王艳,我真心希望你能放下心结,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就算以前有点矛盾,可毕竟是一家人,有些事,别耿耿于怀了。”
姐摸出个盒子,里面有一张卡和一个房产本。
房本是我的名字,卡里有十万块钱。
“我在南方,你现在虽然在跑业务,早晚也得回保定结婚,房子肯定留给你,还有这些钱,五万是拆迁款,另外五万是当初借你的钱,妹妹,我说过,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姐姐哭了,“当初你救了我妈的命,我特别特别感激你,要是我卖婚房,婚事就黄了,也不会过成现在这样,你救了妈妈帮了我,我却不是个好姐姐,和你争抢了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我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淌了满脸。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7岁的我被堂弟嗤笑,她挡在我面前,指着堂弟的样子,“你再敢欺负我妹,我就打死你!”
那时候,姐姐是真心对我好的,继母对我虽然不如对姐姐好,也没苛责我太多。
就算亲生儿女,父母也有偏向,最何况我后来一直暗自和她们较劲,针锋相对很多年。
就像我对象说的,一家人别总想不好的地方,勺子难免碰锅沿。
我和姐姐抱头痛哭,哭得我眼睛都肿了,哭完之后,我的胸膛却豁然开朗。
这么多年,我从未如此舒畅过,感情就是这么奇妙,想不通的时候,自怨自艾,想明白了,一切通透开朗。
姐姐依依不舍地走了,我主动给家里打了电话,老爸和继母在电话另一端哭得泣不成声。
好半天,老爸才缓过来,“你姐说你找了对象,你自己找的,对你好不?”
我攥着他的手,使劲点头,“特好,爸,你放心吧!”
“哎,好就行,就得自己找过得才好,闺女,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好父亲……”
我爸又呜呜哭出了声,继母声音带着哭腔,嗓音却说不出嘹亮。
“快别哭了,这么大人了,不怕女婿笑话,闺女,妈买了新棉花和缎面,给你做被子呢,听妈的话,岁数不小了,该结婚了,妈现在身子骨好的很,你姐离得远我管不了,我等着给你看孩子。”
“回家吧,房子爸都装修好了,家具家电都买了!回家你看差啥,爸去买。”
眼泪,止不住往下落,一颗心,也从未如此温暖。
我强忍着泪,一字一句。
“爸,妈!我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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