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小说简史:从“本格推理”到“新本格时代”
1841年,一个叫埃德加·爱伦·坡的美国人发表了一篇名为《莫格街凶杀案》的小说。
《莫格街凶杀案》讲述了在巴黎莫格街上发生了一件神秘而残忍的凶杀案,死者是一对颇为富有的母女,两人被凶手以离奇又凶残的手法杀害,但屋内贵重的金币却没有丢失。
更奇怪的是,很多证人听到除了受害者以外还有其他人在案发现场,但是没有人听懂他说什么语言,而且证人亦可以证明凶案发生后无人从凶案现场离开,使得此案存在似乎无法解开的死结。大侦探杜宾最终巧妙地找出凶手。
这篇小说第一次同时满足了三个条件:侦探成了故事的主角;谜题成了故事的主体;解谜成了故事的主导。
因此,我们把这篇小说认定为历史上第一篇推理小说,尽管作者从来不承认自己写过推理小说。
爱伦·坡创作的这种故事,成了后世推理文学中的绝对主流。在西方,这种以侦探解谜为最大卖点的小说被称为“古典推理”;而今天,我们通常用一个日语词“本格推理”称呼它-本格者,正统也。
爱伦·坡是推理文学的创造者,而将其发扬光大的则是一个英国人。这个人叫阿瑟·柯南·道尔,他创造出了世上最伟大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在1887年登场,一共有60篇故事传世。他的伟大无须多言,毫不夸张地说,即便再过181年,也依旧没有人能取而代之。
福尔摩斯的成功开创了推理文学史上一个最辉煌的时代。从19世纪末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这个时期被称为推理小说的“黄金时代”。
在短短几十年里,有上百个可以被称为“天才”的作家创作了上千部经典作品——而他们写的,都是本格推理。
这些作家的作品无人不知,比如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东方快车谋杀案》,埃勒里·奎因的《希腊棺材之谜》,约翰·迪克森·卡尔的《三口棺材》……
黄金时代的光芒不仅跨越了大西洋,甚至跨越了太平洋,照射到了东方的中国和日本。
在这个时期,被誉为“中国推理之父”的程小青创作了“霍桑探案系列”;被誉为“日本推理之父”的江户川乱步更可以用横空出世来形容,他在1923年创作出了第一篇真正具有日本特色的推理小说。
受江户川乱步的影响,另一位大师横沟正史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通过一系列经典作品,开启了日本自己的本格时代。
不过,不管是欧美还是日本的推理文学,都难免走向衰落。本格推理的核心是诡计,而诡计则是会枯竭且套路化的。诡计一旦不能吸引读者,本格推理也就发展不下去了。
穷则思变,推理作家开始思考这种类型文学的出路。既然小说的游戏性已被挖掘殆尽,那么路也就只剩下一条-提高现实性和文学性,把智力博弈变成心灵风暴。
就这样,以美国作家达希尔·哈米特和雷蒙德·钱德勒为代表,一群作家在推理领域掀起了大风暴,开始创作完全不同的推理小说。
这些作品不再以解谜为卖点,而是把焦点集中在了人与大环境的碰撞上。侦探不再像福尔摩斯那样从容不迫,而是一次次被社会毒打,一次次头破血流。
我们把这次变革称作“黑色革命”,而这场革命的成果则是“冷硬推理”走上舞台。
无独有偶,同样的革命也发生在日本。只不过,日本的新式推理不像欧美那样“暴虐”,而是更注重揭露社会的阴暗面和人性的丑恶。这种推理小说和冷硬推理异曲同工,被称作“社会推理”。
社会推理的开创者是日本一代文豪松本清张,他因为创作了《点与线》《砂器》等新派推理,而与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一起被称为“世界推理三大家”。
任何事物都处于变化之中,没有什么能一成不变却永远屹立不倒。西方的“冷硬推理”也好,日本的“社会推理”也罢,这种现实主义推理看多了,读者又难免开始厌倦。
到了20世纪末,越来越多的人希望推理小说回归本质,回到“智力博弈”上。
有需求就会有生产。于是,在社会推理盛行30年后,一大批日本作家开始推动一场名为“本格维新”的运动。
这些作家的代表是岛田庄司和他的学生绫辻行人。他们认为本格推理是没有错的,只是故事中的诡计是属于19世纪、20世纪的,而读者想看的是21世纪的新的华丽诡计。只要解决这个问题,本格推理就可以重获生机。
于是,这些作家用一部部匪夷所思的作品,开启了一个新时代,我们称其为“新本格时代”。
从游戏性到现实性,再从现实性回到游戏性-经过这样一个历程,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东方,推理小说的外延已经被彻底打破了,无数“子项目”应运而生-间谍小说、悬疑小说、惊悚小说,甚至是轻小说,都可以看作是推理小说的衍生品。
如今,已经没有读者在意小说应该注重游戏性还是现实性,只要人物够鲜活,只要节奏够紧凑,只要反转够震撼,只要元素够新颖,就是一部出色的推理小说。
在这种理念的推动下,东西方都出现了一大批无法分类却备受推崇的超级畅销书作家。
西方的代表是写出了《达·芬奇密码》《天使与魔鬼》的丹·布朗;而东方的代表无疑是有“出版界印钞机”之称的东野圭吾-他的代表作《嫌疑人X的献身》《白夜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就是这样,在180多年的岁月里,推理文学兜兜转转,起起伏伏,不断变化,不断壮大。
看上去,今天的推理小说已经和福尔摩斯故事大相径庭;但细细品味,就会发现如今的推理小说初心未改,却早已身兼百家之长。也正因为如此,推理文学不仅没有被时代抛弃,反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读者。(摘编自《笔尖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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