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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一生只有一次婚姻,就这唯一的姻缘还是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他这个新派人物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无情人成了眷属

这桩姻缘是在1902年胡适刚满12岁时定下的。那年,江冬秀的母亲到绩溪旺川胡适的姑婆家看“太子会”(民间一种祈福仪式),一眼便看中了眉清目秀的胡适,并在心里暗念要将其纳为女婿。于是,当时家境稍微欠佳的胡适,在各方亲戚的怂恿和算命大师的卦布后“被”答应了这门亲事。那年胡适太小,等他到了明白“结婚”这两个字含义的年龄,已经是木已成舟了。

订婚后,胡适先去上海,后又去美国读书。开始,他还与江冬秀通过几封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是越来越少,而谣言却在江村和上庄越传越多,说是胡适娶了外国的洋婆娘,不会回来了(事实是胡适此时正心属一个名叫韦莲司的美国女子)。江冬秀坐不住了,也顾不得没过门媳妇的脸面,有事没事就到上庄胡家来,帮婆婆做家务。江冬秀的苦心得到了胡母的激赏。她左一封信右一封信的催胡适回来结婚

胡适虽然实在不想结这个婚,但却是个守孝道的人,为了不让母亲大人失望,他以一种“舍身”的精神,在二十七岁(虚岁)那年回到了安徽。这年冬天,胡适和江冬秀结婚了。胡适在新房门上自嘲地贴了一副对联:上联:“三十夜大月亮”,下联:“二十七老新郎”。在时兴早婚的徽州,二十七岁的新郎就算老的了,而二十八岁的新娘,就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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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婆不一般

1918年冬,江冬秀从老家来到北平与胡适共同生活。自此以后,天涯海角,江冬秀总是伴随着他。以至于唐德刚戏言:“胡适大名重宇宙,小脚太太亦随之。”

一个小脚女人,大字不识几个,从乡下来到京城,还走进了文人堆里,照理说应该怯懦,或者说畏畏缩缩才是,但江冬秀却没有,她反而以一个女主人的姿态与京城的一帮子作家教授打交道,她不造作,不虚伪,完全以本色示人,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1923年,胡适到杭州疗养,在这里他遇到了“真爱”曹诚英。曹诚英也是安徽绩溪人,当时在杭州读书,小胡适11岁。她与胡适有些亲属关系(据说是胡适的三嫂的同父异母妹妹),胡适结婚时还做过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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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梦丹、郑振铎、胡适、曹诚英

胡适在日记里称这段日子为“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那时,胡适租下杭州南山烟霞洞的两间小房,与曹诚英过起了神仙眷侣生活。他们读书、下棋、讲故事,看月亮、观日出,所有风雅的戏码一一上演。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胡适和曹诚英在烟霞洞同居了三个月,终于到了离别时候。

1924年春,胡适回到北京,开始向江冬秀提出离婚。江冬秀不听则已,一听勃然大怒。她从厨房中拿把菜刀,声称要杀掉胡适的两个儿子,然后自杀,这才吓住了胡适,离婚一事就此作罢。

如果要说江冬秀靠着彪悍作风留住胡适,也不尽然。除了没文化、行事泼辣,江冬秀在其他任何方面都算得上贤惠的妻子。她帮忙照顾着胡适的母亲,能烧一手喷香的“徽州”菜,对男人的起居生活更是无微不至,也很懂节制。

后来,胡适在协和医院割盲肠,曹诚英来看他不算,竟然还躺在他的枕边,又被江冬秀撞了个正着,她也只是拉下脸来没理他们。胡适要为徐志摩和陆小曼主婚,她因猜忌陆小曼闹过,但最终为要面子的丈夫留了面子。她也知道韦莲司的存在,但她能够容忍丈夫保有这位遥远的“精神上的伴侣”。这些,已经算得十分隐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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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一家:中为胡适夫人,左为长子胡祖望,右为次子胡思社

一起变老的幸福

时间是证明一段感情最好的药方,所有的轰轰烈烈终将会被一日一日的厮守磨成角落里的回忆。好在,江冬秀的灵魂是强大的,从她后来与胡适的通信看,两个人终生感情都不算坏。晚年的他们,更是琴瑟和弦、恩爱有加。

胡适离开中国后,在美国做了几年寓公。那时,他不拿工资,境况不好,江冬秀却仍然天天沉迷于麻将桌上,碰到“四缺一”,麻将打不成,胡适就到处打电话,替江冬秀找“麻友”。有老朋友骂他没出息,被小脚女人管成这样。江冬秀却理直气壮地说:“他一个大教授,现在不挣钱,家里一应开销全靠我牌桌上的收入,我要是不打麻将,他就要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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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时家中曾遭遇贼人,江冬秀竟大喝一声GO赶跑贼人,一般女子又有多少能做得到?

胡适曾跟朋友讲,我家里的那些书,我太太是不会去看的,我那些哲学和思想,我太太也是不懂的(居留纽约期间,江冬秀进步到看武侠小说的阶段)。执经问字是不大可能了,但不等于没有别的可能。

胡适在美国当大使期间,有一天穿上江冬秀寄来的衣服,发现口袋里装着7副象牙耳挖,他回信说:“只有冬秀才会想到这些。”还有一次,胡适把领带翻过来给一个朋友看一个小秘密:领带下端有一小拉链,内藏一张5元美钞。胡适说,这是太太非常仔细的地方,即使真被人抢了,还有这5元可以搭一辆计程车平安回东城公寓。

也正是在这些点点滴滴的平凡日子里,一个温柔的男子,一个泼辣的女子,相互平衡成就了一段白头偕老的婚姻。江冬秀的幸福,自有她的道理。1962年2月,胡适突发心脏病去世。江冬秀一个人平静地生活到八十五岁,在台湾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