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卫国，今年52岁。站在女儿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按下门铃。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
“慧兰……”我喃喃道出前妻的名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慧兰看着我，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你来干什么？”
我强压下内心的震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我想和你谈谈。”
慧兰侧身让我进屋，没有多说什么。我走进女儿家熟悉的客厅，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慧兰身上打量。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精心盘起，脸上化着淡妆，整个人看起来比两年前年轻了十几岁。
我们坐在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沉默：“慧兰，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慧兰简短地回答，然后直视我的眼睛，“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闲聊吧？”
我有些局促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我想请你回去照顾我妈。”
慧兰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赵卫国，你还是老样子。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我急切地说：“慧兰，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但现在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我妈的情况越来越糟，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慧兰打断了我的话：“那你弟弟妹妹呢？为什么不找他们？”
我低下头，声音有些沮丧：“弟媳要照顾孙子，妹妹……妹妹已经尽力了，但她也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
慧兰冷冷地看着我：“所以你就想到了我？赵卫国，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也有自己的生活？”
我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慧兰的眼中闪过一丝骄傲：“我现在是一名住家保姆，年薪10万。”
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10万年薪……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回过神来，试图说服她：“慧兰，我知道你现在工作很好，但是……但是我们毕竟有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你就不能……”
“情分？”慧兰冷笑一声，打断了我的话，“赵卫国，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离婚的吗？”
我沉默了。那段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将我淹没……
1972年，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那时候，村里还没有通电，晚上就靠煤油灯照明。
我家有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是爷爷传下来的。每天晚上，我都会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听爸妈讲他们年轻时的故事。
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养活三个孩子并不容易。我记得，每到秋收的时候，全家人都要下地干活。
我虽然年纪小，也会跟着大人们去田里帮忙。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田埂上，看着金黄的稻穗在风中摇曳，听着大人们唱山歌。
虽然生活艰苦，但父母对我们三个孩子都很疼爱。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是长子的缘故，父母对我的要求更严格一些。从小到大，只要弟弟妹妹有什么要求，我总是会主动让着他们。
我的童年是在泥巴房和茅草屋中度过的。那时候，村里的房子大多是土坯房，只有几户人家盖得起砖房。
我家的房子是用黄泥巴糊墙，茅草盖顶。每逢下大雨，屋顶总会漏水，我和弟弟妹妹就拿着盆子到处接水，那场景现在想来还觉得有趣。
上学的时候，我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每天走五里山路去镇上的小学。那时候没有书包，我们就用布袋装书本。
冬天的时候，山路结冰，我们就把布袋当成滑板，从山上滑下来，那可是我童年最快乐的回忆之一。
1994年，我和慧兰结婚了。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以为可以白头偕老。婚后第二年，我们有了女儿小悦。
然而，好景不长。父母对小悦的出生并不满意，他们一直希望我能有个儿子。
“卫国啊，你得让慧兰再生个儿子。”有一天，我妈把我叫到一边，小声说道。
我有些为难：“妈，现在提倡计划生育，再说小悦才刚满月……”
妈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那有什么关系？你看你堂哥家，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个儿子。咱们家可不能断了香火啊！”
我把这件事告诉慧兰时，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你父母这是重男轻女！我不同意再生！”
从那以后，我父母与慧兰的关系就越来越僵。每次家里有什么事，我总是站在父母这边，指责慧兰不懂事。慢慢地，我和慧兰的关系也越来越糟糕。
其实，我们那一代人基本上都是劝和不劝离。虽然日子过得不如意，但我们还是坚持在一起。一方面，我担心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好，离开了慧兰娶不到别人。另一方面，我也想给小悦一个完整的家。就这样，我们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实际上早已貌合神离。
五年前，小悦嫁人了。三年前，她生下了我们的外孙。慧兰二话不说就去了女儿家照顾孩子。那时候，我心里还有些不满，觉得她偏心。
两年前，我妈中风了，生活不能自理。我打电话给慧兰，要求她立即回来照顾我妈。
“你疯了吗？”电话那头的慧兰声音很冷，“我在照顾我们的外孙，你让我回去照顾你妈？”
我气得直发抖：“慧兰，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妈可是你婆婆！”
“婆婆？她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儿媳妇？”慧兰冷笑道，“赵卫国，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我气得七窍生烟，立刻赶到了女儿家。
“爸，你怎么来了？”小悦看到我，有些惊讶。
我没有理会女儿，直接冲着慧兰吼道：“你给我回去！我妈需要人照顾！”
慧兰抱着外孙，冷冷地看着我：“我不去。”
我一时间气急败坏，脱口而出：“你要是不回去，我就跟你离婚！”
没想到，慧兰二话不说就把孩子交给小悦，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好啊，那就离婚吧。”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小悦见状，赶紧拦在我们中间：“爸，妈，你们冷静一点……”
但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就这样，我和慧兰离婚了。
离婚后，我的生活一团糟。一边要工作，一边还要照顾瘫痪在床的老母亲，我每天都累得精疲力尽。幸好妹妹伸出了援手，常常来帮忙照顾妈妈。
然而，随着妹妹的孩子逐渐长大，她也分身乏术了。我再次陷入了困境，只好硬着头皮来找慧兰。
“所以，你现在是来求我的？”慧兰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的，慧兰。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但是现在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慧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赵卫国，你知道吗？这两年来，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围着你和你家人转的黄脸婆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焕然一新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曾经那个任劳任怨的妻子，现在变得如此自信和独立。
“慧兰，我……”我刚要开口，慧兰就打断了我。
“别说了，赵卫国。我可以考虑回去照顾你妈，但是有个条件。”
我急切地问：“什么条件？”
慧兰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现在年薪10万。你能给多少？”
我顿时哑口无言。10万……这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我的工资才刚够养活自己和照顾妈妈，哪里还拿得出这么多钱？
就在这时，小悦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慧兰，然后说：“爸，你还是回去吧。我会尽到对你的赡养义务，但是别想再坑我妈了。”
我看着小悦，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愧疚。这个曾经被我忽视的女儿，现在变得如此坚强和独立。她不仅保护了自己的母亲，还学会了如何平衡家庭关系。
“小悦……”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悦叹了口气：“爸，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不懂得珍惜妻子的男人。妈妈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我低下头，无言以对。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家庭着想，却从未真正关心过慧兰的感受。
慧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小悦的肩膀：“好了，小悦。你爸爸已经明白了。”
她转向我，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赵卫国，我不恨你。但是，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和你的家人。”
我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那个曾经默默支持我、照顾家庭的妻子，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而我，却还停留在过去，无法适应这个变化。
“我……我明白了。”我艰难地说，“谢谢你，慧兰。谢谢你，小悦。”
我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慧兰和小悦一眼，然后转身离开。走出门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很多。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我想起了童年在山村的日子，想起了和慧兰相识相恋的甜蜜时光，也想起了婚后种种不愉快的经历。
我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也许，正是我的固执和偏见，才让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尽责任，却忽视了身边人的感受。我以为自己在维护传统，却没有与时俱进。
走到家门口，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推开门，看着卧病在床的母亲，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艰难。但是，我必须要学会独立面对这一切。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我们在失去中成长，在痛苦中明白珍惜的道理。虽然已经错过了很多，但我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放弃改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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