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389年,奥斯曼军队在科索沃之战中大获全胜,并将巴尔干半岛带入土耳其时代。作为失败者的塞尔维亚人,则与建立真正帝国的机会失之交臂,甚至迎来达数世纪之久的黑暗岁月。
虽然这只是一场普通交锋,科索沃之战却在后来的民族主义叙事中获得升华,成为自带浪漫气息的史诗悲剧。
此消彼长
土耳其人以参加内战名义登陆欧洲
早在1352年,奥斯曼土耳其还只是小亚细亚半岛的诸侯之一。他们以协助拜占庭内战的名义登陆欧洲,发现原有的帝国体系正处崩溃边缘。于是在两年后卷土重来,到达达尼尔海峡附近的辛佩城堡建立永久定居点,继而向分奔离析的内陆不断拓展。
无论是垂垂老矣的希腊语人口,还是衰败下去的各保加利亚王公,都对这批锐意进取的新来者没太多办法。
截止穆拉德一世的奥斯曼帝国扩张规模
此后,土耳其人的势力在色雷斯等地迅速膨胀。他们不断挑拨各基督教小国之间的矛盾,以便从中坐收渔人之利。同时会定期去亚洲的安纳托利亚招募突厥圣战者,借用他们的贪婪为自己巩固欧洲地盘。最终在1369年获得阶段性胜利,成功将都城由对岸的布尔萨迁至阿德里安堡,并为其更名为埃迪尔内。
苏丹穆拉德一世更是创立多项制度,用中央的加尼色里近卫军和地方上的西帕希封建骑兵系统,塑造出史无前例的穆斯林军国。
传统细密画上的 穆拉德一世
不过,作为四战之地的巴尔干从不缺竞争者。在穆斯林征服者大肆收割东正教农民前,塞尔维亚的草创帝国已是区域霸主。只不过在皇帝乌罗什五世去世后,各封建领的总督们纷纷拥兵自重,至多也仅仅恢复到南北对立状态。
即便如此,其影响力仍旧能从亚得里亚海延伸至黑海沿岸,拥有足以遏制奥斯曼扩张的军事力量。因此,半岛的未来命运走向,基本取决于他们与土耳其人的多次会战。
鼎盛时期的塞尔维亚帝国版图
两强相争
马里查河之战 是塞尔维亚人的失败开端
公元1371年,短暂统领北塞尔维亚的武卡辛决定抢先先下手。他趁苏丹率主力军前往亚洲征战之际,动员大军向缺乏防御的埃迪尔内进发。岂料尚未触及城墙,便在马里查河畔遭沙欣帕夏的4000辅助轻骑兵夜袭。
由于大部分将士在入睡前喝到酩酊大醉,几乎没怎么抵抗便被土耳其人迅速虐杀,自己都不幸丧命。塞尔维亚势力就此一落千丈,而奥斯曼帝国的声望随之水涨船高。
集结起来的塞尔维亚军队 仍可以给土耳其人造成麻烦
公元1387年,沙欣率领12000名征召轻骑兵反攻,一度横扫至普洛奇尼克附近。新的塞尔维亚领袖拉扎尔率众反击,同样以出其不意的方式突然强攻,几乎全歼除帕夏本人外的大部分入侵者。加之奥斯曼军队在两年后兵败波斯尼亚,只能选择忍受这些凶悍的西方邻居。
然而,连续失败并不足以吓退土耳其人,反而能激起苏丹的争强好斗之心。作为典型的扩张主义政权,奥斯曼帝国被迫一刻不停的保持进攻态势,才能有效平衡社会性资源不足难题。倘若在某个方向上连续吃瘪,就会引起内部各阶层的不断反噬。
早期的奥斯曼近卫军步兵 几乎都是弓箭手
正因如此,穆拉德一世在1388年再度来犯,甚至不惜动员起可供差遣的大部分野战力量。
相比于后来的多民族大军,14世纪的奥斯曼武装规模还相当袖珍,但经典框架已基本搭建完毕。首先是穆拉德人的精锐卫队,主要由少量人马具装的重骑兵担任。
前面是约1000人的加尼色里近卫步兵。他们从小就被带离原先的基督教家庭,通过严格训练、教育和选拔,成为苏丹最信任的奴隶弓箭手。同时兼具出色的土木作业和近身肉搏技巧,能迅速构建出相当稳固的中央阵地。两侧则是来自地方的西帕希封建骑士,以及按照契约武装起来的乡绅扈从。
来自地方的西帕希封建骑兵
此外,奥斯曼帝国还有一套相当成熟的征召机制。例如大批传统的突厥轻骑兵,就从较远的小亚细亚半岛赶来助阵。他们既不从苏丹手中领取军饷,也没有获得封地使用权的资格,收入多寡全凭战利品搜刮。
类似情况还出现在阿扎普征召步兵身上,他们往往是地位更低、财产几乎为零的弱势底层。参加战争并劫掠一番,就是这类赤贫炮灰的生存根本,可谓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正是由于他们的慕名而来,让参加科索沃之战的土耳其军队数量高达40000人。
塞尔维亚贵族骑兵的装备与拜占庭类同
相比之下,由拉扎尔召集的塞尔维亚军队同样传统且多元。由于财力萎缩,他们无法向前几代人那样雇佣德意志骑士或其他精锐步兵,几乎全靠自己领地内的人口承担军事义务。其中,大贵族居多的重骑兵最为精干,武器和训练方式都有拜占庭帝国的影子。
余下的中小贵族则装备较轻,属于是只能为骑士打下手的中型骑兵。由于波斯尼亚人的加盟,主力中还多出不少阿尔巴尼亚人和克罗地亚人,乃至尚未屈服于奥斯曼的保加利亚地主。
经常被塞尔维亚雇佣的阿尔巴尼亚和库曼人
他们的步兵更加传统,仍旧使用盾牌、长矛和标枪作战,只有少数人带着弩赶往军营报道,故而在大部分情况下被视为次要单位。
此外,拉扎尔保留着先祖们的光荣传统,继续从匈牙利招募库曼游牧民充当辅助骑兵。这些人基本都是行动敏捷的弓骑兵,与传统的突厥轻骑差别不大,只是数量占比要略小一些。不过,他们的到来还是有效增强了塞尔维亚联军规模,勉强扩编至25000人左右。
14世纪的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军人
相约科索沃
赶往科索沃的塞尔维亚与波斯尼亚联军
当年6月15日,蓄势待发的两强在科索沃城市普里什蒂纳西附近遭遇。穆拉德按照奥斯曼制度,派武器质量较高的欧洲西帕希担任右翼主攻任务,更善于使用复合弓的亚洲西帕希位于左翼辅助位置。他们的前方都有征召步弓手负责掩护,外侧另部署着突厥轻骑兵部队。
拉扎尔亲王则带领塞尔维亚人居于中路,把右翼丢给女婿布兰科维奇指挥的本地封建骑兵,而波斯尼亚等同盟军留在左翼协助。他们的前方同样有一定数量步兵保护,两端则是库曼人为主的弓骑兵。
科索沃之战前的两军机动路线
战斗打响后,两支军队几乎不约而同的首先从右翼发难,用手头的最强部分猛击对方左翼。其中,布兰科维奇指挥塞尔维亚骑士,摆出他们最乐于使用的楔形阵冲击。当面的亚洲西帕希骑兵立刻闪躲,一边闪躲一边用复合弓释放回马箭。奈何对方的加速度过于生猛,很快就面临被逐出阵地危险。幸好本方的轻骑兵击溃库曼人,配合异常饥渴的炮灰步兵发起反扑,才将结束冲锋的塞尔维亚精英们团团围困。
另一方面,奥斯曼右翼的欧洲西帕希们也进展顺利。由于装备和训练几乎趋同于对手,他们很快就在辅助骑兵的帮助下获得优势。对面的波斯尼亚人根本无力抵挡,造成大量人马当场倒毙。
科索沃之战中的两军布阵
与此同时,拉扎尔正亲自引导塞尔维亚骑士强攻奥斯曼中央阵地。在以势不可挡的冲锋击垮辅助步骑兵后,被防御严密的加尼色里步兵拦住去路。他们不得不选择冒险靠近,在复合弓与战斧的轮番伺候下裹足不前。
不久,土耳其人的右翼开始迂回过来包抄,无情的将他们逼回原先位置。一些骑兵因为马匹死伤,只能留在原地被蜂拥而至的近卫军逐个结果,其中就包括主帅拉扎尔亲王自己。
两军的精锐突击力量都位于右翼
最终,布兰科维奇意识到情况不妙,为挽救属下命运而选择率先突围。于是,整个塞尔维亚右翼门户洞开,而奥斯曼人的左翼大量加入中央战场。他们与先前获胜的欧洲西帕希骑兵一起,跟着后撤骑士撞入对方战线的中心位置,连同来不及变化队列的步兵一起击溃。
即便如此,那些被丢在两侧的征召步兵还在拼死抗击。他们与来不及跑路的骑兵联手,将整场战役延续至夜幕降临。虽然无力回天,却给对手造成意想不到的破坏效果。
大部分塞尔维亚骑士死于冲锋后的反包围
后世念想
穆拉德一世在即将全胜前被刺杀
根据塞尔维亚传统史诗,有位名叫奥比利奇的骑士率领11名同伴假意投降。由于战役的收尾部分尚在持续,他们被获准面见苏丹,随后用提前隐藏的匕首将他刺死。
结果,本已稳操胜券的穆拉德竟晚节不保,莫名沦为奥斯曼历史上唯一死于战场的苏丹。好在他的封臣们相当给力,在大半天时间内几乎消灭掉整个塞尔维亚-波斯尼亚联军。即便本方同样损耗巨大,还是成功将主导巴尔干半岛的命运捏在手里。
科索沃之战 成为塞尔维亚民族的史诗悲剧
正是由于科索沃之战的失败,塞尔维亚再无翻身可能,只得坐视自己的帝国被土耳其人蚕食。首先是整个保加利亚地区降服,继而是马其顿、摩拉维亚等自留地。大部分人选择承认失败,逐步融入进奥斯曼军政系统内。少数不屈的抵抗者转而求助于匈牙利,为数年后更加知名的尼科波利斯之战埋下伏笔。
公元19世纪,塞尔维亚人逐步觉醒本位意识,再度联想起14世纪末的科索沃往事。由于沙文主义横行、排外风潮迭起,这场战役一跃成为支撑起民族脊梁的苦难回忆。哪怕原住民早已改宗伊斯兰,对重新归类的阿尔巴尼亚人身份深信不疑,哪怕1996-99年的地缘冲突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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