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边
有个小茶铺
他在灵岩山里观山听雨
这个城市多仙山，有一座，是灵岩。
古人起名的方式往往有些传说，以事以物颇多，故事的开篇与结局可考的也往往并不多，信则有之。
这座山的名字或许与七星岩石有关，至于灵气，山上的人观世，上山的人更在领略万树山色。
灵岩山没有山门，灵岩仙境的匾额指引上山的路，源自孙科先生“人间仙境”的题词，近似蜿蜒中的客栈名称。
在低声诵心经的朝山者看来，灵岩山也有一道山门，是隐匿深山中众生虔诚的门。
山上有条灵岩古街，古街有段青石板路。
穿斗式民居青砖黛瓦，层叠两边，错落有致，山茶花掩映屋檐，像山上的那座寺庙一样大隐于市。
一生很短，晨暮与春秋，那些生活于此的人们，坐在庭院看季节更迭，路人来了又去，时间流水。地势原因，古街的路比上山的路陡峭，路也很短，不注意也到了尽头。
不过，《百年孤独》里有句为难的话，说，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从前有山，山自有寺庙，比如“灵岩圣灯”。
古朴而沧桑的灵岩寺始建唐贞观年，寺中关于信仰的摩崖石刻众多，尽管被岁月风雨侵蚀，但依然邈远了千年的神奕。
站在寺门前，平望天际，看万流入川，很少的山和庙既有佛家的光芒，也有道儒的印记。
山间空灵悠静，喜雨坊前作画的人恍如隔世。
二十九年，传西法师从灵隐寺千里而来，主持寺务。
不多时日，钟声禅境传远，袁焕仙闭关修行，南怀瑾长剑上山，李源澄开设书院，朱自清挥洒自如，讲散文与诗，在松下问童子。
灵岩书院不多的光景里，满山的红叶不时落在风声与书声之中。
这座城市最好看的秋天，有一半在灵岩山。
斜阳穿过参天的古树，散落在古老的华表与碑刻上，光影斑驳，更有历史的孤独的沧桑。
银杏遍山金黄，红杉白桦，尘封百年的苔藓森林葱郁，前人种下的古木扶翠，是经过多少的落纸云烟，才有眼前的层林尽染。
秋与冬的间隙，屋檐上，石阶上，堆满辞木的枯叶，像一段落寞的过去。冷寂的落羽杉，映衬着虔诚的香火，来者皆有所求，只是不一定如所愿。
如同想过千百种方式重逢的人，却始终没有再见面。
云边有个小茶铺，古竹搭的屋檐，纸布有笔墨，一书观山，一书听雨。
山雾缭绕，浮云不齐，旧茶桌前静坐，空山似乎更近。
所以，寺庙很高，并不是远离尘世才产生的信仰，而是远离喧嚣方可独自冥想，参禅悟道。
四季自有不同的风景，人生也是。
春山秋月，是灵岩山寄出的一封治愈的信，收信是认真生活的人。山里比城市低几度，初冬很早，落白忽如一夜。
观音大殿几丝青烟，祈愿的绸带摇曳，住持挂在飞檐的灯笼未点灯芯，只与朱红的延绵的墙点了意境。
南怀瑾说，只要一念回光，什么都会众流归元。
日落秋暮，人也秋暮，山中万籁寂寥，山下灯火辉煌，独明的小茶铺消失在等待的江月里。以前的人破晓出门，日沉是归期，出山的人则不一定。
不知当年大师们离去时是不是风起长衣，也有落叶相送。
钟声清越，下山的路还是那一段，波澜不惊，只是有心的人会再看看沿途的风景。
人总是这样，一边被时间推着向前走，一边又回忆着过去。
风似当年而已，如果时间可以治愈，那么走出的诗人落笔就会克制而冷静。
人间云深不知处，半山的灵岩古刹屡次修缮，千佛塔残缺已久，可在山下依然能感受到它的神圣与威严，像很多事情是在坍塌之后重建，山河辽阔，前路未尽，不破不立。
这座山的悠远，尽染寺庙的灵气，独立而静谧，或许有关灵气的净土都有相似的空灵。
有一年，在江南，九月烟雨，和一个人去灵隐寺，古寺灰瓦黄墙，清冷风雅。寺的左边，还有一家店，名叫龙井路柒号。
文字 | 彭华勍
图片 | 文 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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