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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强，今年三十一，在市区一家广告公司上班，结婚三年，孩子刚上幼儿园。我们家在市郊，爸妈一直住在老宅里。前些天听说家里要拆迁，补偿款数目还挺可观的，我和我姐都想着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让爸妈换个新房子，养老也更方便。谁知道，我妈突然在电话里跟我说：“你三叔回来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哪个三叔？”
“你三叔，老三，陈强！”
我脑袋里嗡的一下炸开了。三叔那是个什么人物？当年因为跟我爸闹翻了，从此再没回过家。听说去了南方，也不知道干啥去了，这十年来连个电话都没有。怎么这个时候冒出来了？我心里直犯嘀咕。
等我回到家，屋子里气氛明显不对。我爸坐在沙发上，眼睛瞪着茶几上的烟灰缸，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我妈在厨房里小心翼翼地洗碗，嘴里叨叨着：“回来就回来吧，这么多年了，都是亲兄弟，何必闹成这样。”我轻声问我爸：“他真回来了？”我爸哼了一声：“回来了，跟个要债的似的。”
正说着呢，大门“砰”地一声响，三叔进来了。瘦了不少，头发花白，脸上风霜满满。他一看到我爸就笑：“大哥，好久不见啊。”他倒是挺随和，好像十年前那场大吵压根儿没发生过。我爸瞅都不瞅他一眼：“回来干嘛？还知道这是你家啊？”
三叔笑笑：“大哥，我这不也是惦记着家里吗？听说要拆迁了，我这不想着回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帮忙？你能帮啥忙？”我爸语气冷得能结冰。
三叔的笑容有点僵，但还是硬撑着：“大哥，这话说的，怎么也不该这么冷漠吧？我们是亲兄弟啊。”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两个老头子针锋相对，心里不是滋味。我妈赶紧出来打圆场：“都消消气，老三回来也是好事嘛，有话好好说，别一见面就吵。”
三叔干笑两声，看了我一眼：“小强啊，你也长这么大了，这些年在外边也没个联系，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好。来，跟叔喝一杯，咱们叙叙旧。”
我笑笑：“三叔，你说笑了，我可不敢喝。你和我爸这么多年没见了，好好聊聊吧。”我说着，赶紧给我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着点儿，别让两人真吵起来。
三叔不乐意了：“小强，你这什么意思？不认我这个叔了？”说话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哪能啊，三叔。”我心里开始有点不耐烦，这人怎么这么拧呢，“你跟我爸好好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我爸冷冷地插了一句：“不用说清楚。他回来，不就是为了拆迁那点儿钱吗？”
三叔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笑容也没了：“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回来是因为这是咱们的家，我也有份！再说了，爸妈的遗产，你早就分走了大头，现在家里要拆迁了，我怎么就不能回来？”
我爸猛地站起来：“老三，你再说一遍？我分走了大头？你这是在骂谁呢？爸妈在世的时候，哪次不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知道回来要钱了？”
我妈一看要吵起来，急得直拉我：“快拦着你爸！”
我赶紧上前一步：“爸，您冷静点。三叔，咱们先坐下来，别激动，行不行？”
三叔脸憋得通红：“我不激动行吗？我这些年在外边辛辛苦苦地打拼，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怎么回来就不让我说话了？”
我看着他眼里的怒火，一时有点无奈：“三叔，您在外面怎么打拼咱都不清楚，但这事也得讲道理不是？”
三叔一听更来劲了：“你这小子，这话说得什么意思？难道我没资格回来了吗？”
我爸一拍桌子：“对，你就是没资格！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外人了！”
话音刚落，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我爸脸色铁青，三叔瞪着眼睛，似乎随时会扑上来。我妈扯了扯我爸的衣角，小声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三叔气得喘着粗气，一甩手：“行，大哥，你有理是吧？我走！但你记住，这拆迁款子，我是有份儿的！我会找律师的！”
我心头一紧，忙说：“三叔，您先别走啊，有话咱们好好说。”
我爸一听更来气了：“去啊，找律师去啊！我就不信了，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三叔没理会我爸，径直往门口走去。我妈见状，赶紧追上去：“老三，你别这样，冷静点！回来一趟不容易，有啥不能商量的？”
三叔停下脚步，看着我妈，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嫂子，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但这十年了，咱们兄弟不联系，我心里憋屈啊！这事儿，要么大哥和我好好谈，要么咱们就撕破脸。”
我妈叹了口气，看着我：“小强，你去把你爸劝劝。”
我走过去，小声对我爸说：“爸，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要不咱们听听他到底想怎么弄？”
我爸冷哼一声：“还能怎么弄？他就惦记着那点儿钱。”
我压低声音：“可他毕竟是您弟弟啊……”
我爸瞪了我一眼，没说话。我看了看三叔：“三叔，您到底什么意思，干脆说清楚吧。”
三叔看着我，点了点头：“行，小强，今天我就说个明白。我回来，不光是为了拆迁款，我更想知道，这些年我在外面，我的家，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说完这话，他眼神复杂地扫了我爸一眼。我心里明白，这些年他心里肯定有怨气，但事情也不能这么简单就解决。我正琢磨着怎么劝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声音：“爸，我回来了！”
是我姐陈丽！她一进门，看到这架势，愣住了：“怎么了这是？”
我简短说了几句，陈丽瞪大了眼睛：“三叔回来了？”
三叔看到陈丽，脸色缓和了一些：“丽啊，你来了。快过来，让三叔好好看看你。”
我姐皱了皱眉头，走到我们中间：“三叔，你回来挺好，但这事儿咱真得好好商量。”
我爸一听，又有些不悦：“什么叫好好商量？这事儿根本没啥商量的余地！”
陈丽赶紧摆手：“爸，您别急。三叔回来，咱也不能把人赶出去不是？”
三叔沉默了片刻，说：“行，今天说不拢，那就改天再说。你们好好考虑清楚。”
说完，他转身出了门。我爸坐回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家，真是个最难解的地方啊。
三叔走了，家里像按了暂停键，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我爸把头扭向窗外，眼睛瞪得老大，我知道他心里有火。陈丽坐下，慢慢说：“爸，我觉得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三叔回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就为了闹个不痛快吧？”
我爸没说话，只是沉着脸。我看着我妈，她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知道，这事如果不处理好，家里这点情分可能真得彻底断了。
我试探着问：“要不，找个机会，大家坐下来聊聊？”我话刚出口，感觉屋里温度又低了几度。我爸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好聊的！他要钱就直说，别弄这些弯弯绕绕的！咱陈家没怕过谁！”
陈丽皱着眉头：“爸，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不能把事儿做得太绝了，毕竟还是亲兄弟。三叔回来，肯定也是觉得这是家，他才有脸回来。”
我爸的火气一点都没消：“那他就应该知道个家是什么样子！当年他说走就走，丢下爸妈不管，现在又回来说有份儿？这不扯吗！”
我明白，我爸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还没出来。他不是小气的人，但这些年独自撑起这个家，没少吃苦头。三叔一走十年不回，逢年过节也没有一个问候。现在家里拆迁了，他突然冒出来，这怎么能不让人觉得别扭？
我想着，还是得劝劝：“爸，咱这样吧，给三叔点时间，让他把话说清楚。他要是有真心话，咱们听听也无妨。如果真不行，咱们再谈下一步。”
我爸摆了摆手：“随你们！但别指望我再给他好脸色。”说完，他起身进了屋，把门一甩，房门重重地关上了。我和陈丽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就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我赶紧穿好衣服跑出去，发现三叔又来了。他一进门就开始高声嚷嚷：“大哥，今天咱把话摊开说，别藏着掖着了！我回来，就是为了要个说法！”
我爸坐在沙发上，脸色发青：“行啊，说法是吧？好！我倒要看看你想要个什么说法！”
三叔瞪大了眼睛，手指着我爸：“当年爸妈的房子，咱怎么分的？你有没有问过我？我这些年在外头飘着，没地方住，你呢？你住得好好的，现在我回来要分点儿拆迁款，你就这态度？”
陈丽赶紧插话：“三叔，您别这么说话，我们也没说不给您份子，但是咱能不能冷静点？”
三叔摆了摆手：“冷静？你们倒是冷静，我这些年在外面挨过多少苦，谁冷静过？今天说清楚，这房子的钱，怎么算！”
我爸气得直哆嗦：“当初房子修好，爸妈在世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不需要，你自己能过！现在倒是回来要分了，真是好笑！”
这话一出，三叔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那是我年轻气盛！现在爸妈不在了，我回来，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要回这个家！”
“家？你想要什么家？”我爸站起来，声音都大了，“你不觉得这话说得虚吗？你要真把这里当家，十年，你去哪儿了？我一个人扛起了这个家，现在你回来就要分钱？你脸呢？”
气氛一下子紧张到极点，我看着两个人的表情，知道再这么下去肯定要闹大。我赶紧过去拉住三叔：“三叔，别激动。这样，您说个条件，咱们看看能不能商量。”
三叔甩开我的手：“我就一句话，我回来，是为了我的那一份！不管你们怎么说，拆迁款里头，我必须有一份！不然，这事儿没完！”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屋里一时间谁也没吭声。陈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三叔，拆迁款的事，确实要算清楚。要不，咱们找个中间人，大家坐下来好好谈？”
三叔盯着我爸，半天没说话。好像在犹豫什么，又好像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我爸则一脸的冷漠，显然不愿意让步。我心里一阵阵发紧，这事到底该怎么收场？
我姐看着三叔，接着说：“三叔，您这些年在外边辛苦，咱都理解。只是这钱的事，得摆到台面上，咱不做难看的是不是？”
我爸冷笑了一声：“做难看？他都找律师来了，还用摆什么台面？”
三叔听了这话，神情变得更复杂了：“好，大哥，你要这么说，那我就真去找律师。我说到做到！”
说完，三叔转身就要走。我妈一看，着急得不行，拉住他：“老三，你别这样！有话咱慢慢说，别动不动就闹大了！”
三叔停下来，低头看了看我妈，眼睛湿润了。他嘴唇动了动，最后才低声说：“嫂子，我也不想这样的，但这些年我过得太憋屈了。我就想回家来，找个安生的地方，你说我错了吗？”
我妈一听，叹了口气：“你不回来，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回来闹成这样，心都凉了。咱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这话说得三叔低下了头，我看到他的手握得紧紧的，手背青筋暴起。就在这时候，突然从门外进来一个人，是村里的老李头。老李头平时在村里说话有分量，见了我们笑呵呵地说：“哎呀，老三回来了啊，正好，我是来当个和事佬的。”
老李头坐下，看着我爸和三叔：“你们两兄弟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大家都是为了个家，何必搞成这样？”
我爸看了老李头一眼：“李大哥，这事不关你事，你就别掺和了。”
老李头呵呵一笑：“我不掺和谁掺和？你们兄弟俩真闹上法庭，丢的还是咱陈家的脸！村里人怎么说你们啊？”
我爸沉默了。老李头看向三叔：“老三，你也是的，回来好好说不行吗？非得把事闹大？听哥一句，咱家里的事家里解决，别外传。”
三叔抬起头，眼神复杂：“李大哥，我是被逼急了。这些年我在外头，也不是没想着回家，但……一想到这些事，我就憋不住这口气。”
老李头叹了口气：“那也不能这么来啊。你爸妈在世的时候，对你多好你忘了？你大哥把你拉扯大，这些年也没少辛苦。咱们能不能各退一步？”
这话一出，三叔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家里的一切，好像又有了些希望。
三叔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那一刻他好像一下子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大哥，我知道我这些年做得不对，但我真的……”他没把话说完，只是低下头，不住地摇头。
我爸盯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你说你回来是想找个说法，那你要的到底是什么？钱，还是这个家？”
三叔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是真的想回来。我想有个地方能安稳下来，不再到处漂着。但拆迁的事，让我觉得心里不平衡。我也是爸妈的儿子，凭什么就不能有我一份？”
我爸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像在考虑什么。他沉声道：“你这话说得没错，但当年房子修好，你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十年。爸妈过世的那几年，你在哪儿？咱们几个兄弟姐妹把这个家撑起来，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吗？”
三叔点点头，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但嘴硬得很：“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我也有我的难处。但话说回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老李头见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赶紧接话：“哎呀，这不就是嘛！大哥老三，你们现在能这么谈就对了。房子的事啊，真要闹到外面去，不光是脸面问题，还伤了亲情啊！”
陈丽也点头：“对啊，三叔，爸，我觉得咱就坐下来谈谈，把该说的说清楚。”
这时候，三叔看了我爸一眼，眼神有些恳切：“大哥，我不想再这样闹下去了。你说个数，咱能怎么处理这事儿？”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这样吧，咱们按理分，爸妈的房子是咱兄弟的，拆迁款也按人头算。只不过，你这些年不在家，家里该有的开销你得出一部分。”
三叔听了，神情稍微松了些：“大哥，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我没二话。”
我妈在旁边小声提醒：“可是……还有小妹呢，她在城里过得也不容易。”我妈提起小姑，小姑这些年在外面打拼，一直没时间回来，拆迁款的事她肯定也会有想法。
老李头点头：“对对，小妹也要算进去。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事都要一起扛。”
三叔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小妹那边，咱也分一份吗？”
我爸叹了口气：“她有权利，她的份儿我也不能抹掉。等她回来，咱们再商量具体的数。”
三叔终于松了口气：“好，那就这么定了。”
事情总算有了个方向，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些。但我心里明白，这事儿还没完，还得看看小姑的态度。大家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一些，我爸起身去厨房端了两碗茶，递给三叔：“喝杯茶，消消气。”
三叔接过茶，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大哥，这些年，我真是想家了。”这一句话，让屋里的气氛突然柔和了起来。
几天后，小姑回来了。她大老远跑回来，一进门就满脸疲惫。她放下包，径直走进客厅，看见我爸和三叔坐在沙发上，马上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咱们这是要算账啊？”小姑开口就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冷意。
我爸看着她，有些无奈：“你回来了，正好，拆迁的事儿，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
小姑坐下来，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图啥，就是想说一句，家是家，钱是钱。拆迁的事儿，要分就分个明白。”
三叔也看向小姑，问她：“小妹，你怎么说？”
小姑笑了笑，眼神却带着冷静：“我说什么也没用啊，咱家一直是大哥当家，我就等着听结果。”
我爸有些急了：“小妹，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姑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想知道，爸妈那房子，我还有没有份？”
这话说得我爸和三叔都愣住了。小姑接着说：“大哥，三哥，我这些年在外面打拼，没少寄钱回来。爸妈在世的时候，我也尽心尽力。现在你们两兄弟倒好，把房子拆了分钱，就不带我了？”
三叔赶紧解释：“小妹，不是那样的，我们也想好了，你是有一份的。”
小姑盯着他：“那就好，我也不贪什么，只是该我的一分不少。”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我知道，小姑这一趟回来，也是做好了准备的，谁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吃亏。
老李头见气氛又有些紧张，笑呵呵地打圆场：“行了行了，你们兄妹几个啊，这么多年了，还能为了这点事闹掰？拆迁款是有的，按理分，大家别伤了和气。”
我爸点头：“行，这事就按老李头说的，大家都退一步。”
小姑听了，冷静地看着他们：“那我就听大哥的。只是我希望，以后别再有这种事了。家是家，亲情是亲情，但有些话说得太多，就变成伤人了。”
三叔低下头，不说话。我看着他们几个，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就为了这点钱，竟然搞得全家闹成这样。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站起来说：“爸，三叔，小姑，我们都是一家人，这钱算得再清楚，能比得上我们这些年一起过的日子吗？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为了这些破事吵来吵去。”
大家听我这么说，都有些沉默。我爸叹了口气：“孩子说得对，咱们是一家人，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小姑点头，站起身来：“大哥，我也不是为了钱来吵架的，只是想要个公道。既然大家都愿意坐下来好好说，那我也不多说了。”
三叔也站起来，拍拍我爸的肩膀：“大哥，不管怎样，我还是认你这个大哥。”
我爸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拍了拍三叔的背：“好，咱们从今天起，一切都翻篇了。”
家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安静得只听得见几个人的呼吸声。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感觉到，家，终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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