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中法文化交流节的文物展览会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指着一尊三彩罗汉塑像突然涕泪纵横:我真是愧对九泉下的徐先生呐。在人们诧异的眼神中,老者讲述了一段尘封百年的故事……
老者姓吴,旅法华侨,他口中的徐先生就是著名的香港爱国商人、慈善家、收藏家徐展堂。
那是1998年的一天,吴先生接到了徐展堂的一个求助电话:我从一名法国古董商手里买到了一件辽代的文物,本想将它带回香港,并捐给国家,却不料遭到法国海关方面的阻扰,你在当地人脉关系广,能不能帮忙疏通一下?
吴先生很惊讶,以徐展堂的影响力,一件文物出境不是难事,难不成这件文物有问题?果不其然,当徐展堂说出“辽三彩罗汉”五个字时,吴先生不由惊呆了:这个宝贝竟然在法国露面了!
时间回到1912年的春天,河北易县永福寺来了一位名叫贝尔契斯基的德国人。那个年代外国人不多,尤其是相对偏远的寺庙,这引起了当地官府的注意。
老贝解释说,自己是汉学家,经常来中国,近年来身体不好,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养病,于是选中了永福寺。
老贝看似完美的解释没有骗得过当地官员,早在他到来之前,当地人就发现经常有陌生人拿着相机在永福寺附近一个叫八佛洼的地方转悠,有细心的百姓举报说,有人出高价四处收购辽三彩罗汉像,其中还有外国人的身影。
这就对了!当地官员笑了:这个老贝就是个披着汉学家外衣的文物贩子,他的目标就是八佛洼的三彩罗汉像。
没错,自从有人发现八佛洞竟然藏着近百尊大大小小的三彩罗汉像后,这地方就没太平过,不断有人私自盗运,加上文物贩子们的推波助澜,当地百姓如同打了鸡血,不顾官府的禁令,屡屡犯禁偷盗。
短短几年,八佛洼被搞得满地碎瓷片,但仍有人不死心,企图继续寻宝。
老贝从北京的两位古董商手里买到了一座小型佛像,立刻被这件精美的艺术品所震惊。
从古董商的口中老贝得知,八佛洼有小佛七十二尊,大佛十六尊。眼前这尊小佛跟大佛相比,那就是天上人间的差别。如今已经被人偷运出去了九尊,其中三尊不小心打碎了。
老贝热血沸腾,于是他派了很多人前去易县打探,还两次乔装进入八佛洼。为了方便工作,狡猾的老贝决定以养病为名住进附近的永福寺,伺机盗取文物。
岂料,当地官府的鼻子很灵,很快揭了老贝的底。就在老贝满心沮丧,准备打道回府时,却喜从天降。
有当地官员深夜拜访,支支吾吾说了一堆废话,最后老贝终于明白了,原来,当地官府严打倒卖文物只是做做样子,背地里他们可以开绿灯,只要钱到位。
老贝大喜过望,他暗暗嘲笑这些鼠目寸光的官员,被几十块大洋就收买了,而他从一尊塑像中就可以获利数十万美元。
就这样,老贝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八佛洼弄走了两尊辽三彩罗汉像。
几年后,八佛洼被盗掘一空,有个叫卢芹斋的人现身八佛洼,竟然靠不起眼的“配件”又赚了个盆满钵满。
原来,老贝虽然号称是“汉学家”,其实只是个半瓶子摇的家伙,他们仅仅盗走了佛像,却将那些“不值钱”的佛像底座遗弃了。
卢芹斋是解放前最大的文物贩子,据统计,中国流失海外的文物半数出自他的“大手笔”。当三彩罗汉像被炒到天花板的时候,卢芹斋实时地拿出了他“独家垄断”的佛像底座,竟然赚得比老贝还要多。
老贝手中的这两件珍贵文物,其中一件辗转来到了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另一尊下落不明。
转眼百年,徐展堂偶然从朋友口中得知,那尊消失了近百年的三彩罗汉像竟然在一个法国人手中。
徐展堂顿时热血沸腾:无论花多大代价也要将它带回祖国!
梁思成在评价辽三彩罗汉像时,说它是“不亚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最精作品”。它所蕴藉的如“受难的基督”般的崇高的宗教美感,竟是如此的撼人心魄,似乎能直指灵魂的最深处。这样的艺术品,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于是徐展堂亲赴法国,在中间人的引荐下与卖家见了面。为了尽快达成交易,徐展堂没有纠缠于价格,很快双方就完成了交易和交割。
却不料,文物却遭到了法国海关的扣押。万般无奈之下,徐展堂这才想到了吴先生。
然而结果却不如人愿,二人费尽周折也没能说通海关。为了防止意外,徐展堂忍痛做出一个决定:将文物存放在法国吉美博物馆。
离开法国之前,徐展堂对吴先生说:恳请吴兄继续游说,所有的资金由我出,务必要让辽三彩罗汉像回家。如果它不能回到祖国,那将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吴先生被徐展堂的圈圈爱国之心所感染,发誓说,一定会帮他达成心愿。
2010年,一条噩耗传来,徐展堂在北京参加政协会议期间突发脑溢血离世。吴先生扼腕叹息,他虽竭尽全力,但终因情况复杂,始终没能实现对徐展堂的允诺。
时光冉冉,吴先生已经进入耄耋之年,而辽三彩罗汉像如今却成了法国吉美博物馆镇馆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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