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家庭，竟会在两个孩子考上大学后，因他们的一些言行举止让我心中生出一丝凉意。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饭桌上的气氛格外奇怪。我的外孙小杰和孙子小军刚刚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本该是全家庆祝的大日子。餐桌上，我特地准备了他们爱吃的红烧肉和酸菜鱼，还破例给每个人倒了杯酒，心里想着孩子们这几年住在我家，自己该是尽了长辈的责任。
“来，外公敬你们一杯！”我举起酒杯，笑着看向两个孩子，“你们也算是大功告成了，接下来大学四年，希望你们好好努力。”
外孙小杰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外公，不用这么客气吧？大学就是一个过程而已，大家都考得上。”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酒杯僵在空中。孙子小军也没说什么，低着头吃菜，仿佛这个家中的气氛与他无关。桌上的气氛霎时间凝固，唯有碗筷轻碰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我放下酒杯，调整了一下语气：“那也是你们努力的结果，外公外婆看着你们这么多年长大，一路陪着你们读书，心里高兴啊。”
我本以为这话能让气氛缓和一些，谁知小杰却冷冷地回了一句：“读书本来就是我们的事，谁不读书呢？再说，您不也是希望我们以后出息了能光宗耀祖嘛？”
话音一落，整个餐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我和老伴相互对望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表。旁边的小军默不作声，只顾夹着菜吃，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压下心里的不快，尽量平和地问道：“你们两个住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也吃我们的住我们的，爷爷奶奶心里是当你们自己孩子对待的。你们难道觉得这些年，我们对你们不够好么？”
“也不是不够好。”小杰似乎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妥，轻轻地叹了口气，“只不过我们也长大了，很多事情也看得清楚。您和外婆照顾我们是因为我们是您外孙孙子，这都是应该的。”
“应该的？”我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心里堵得慌，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几分，“你们觉得我们这些年为你们付出是‘应该’的？那你们呢？你们觉得自己有尽到做晚辈的责任么？”
小军终于抬起了头，但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是满脸的平静：“爷爷，奶奶，您照顾我们，我们很感谢。但是，时代变了，年轻人都讲求独立，我们也不希望一直依赖你们。我们考上大学，以后也不会再麻烦您了。”
话虽然说得很客气，但我从中却听出了一种冷漠的疏离。仿佛这些年朝夕相处的亲情，只是一场交易，到了这一步，他们便可以拍拍手走人，不再有任何牵挂。
“是啊，外公，我们以后都有自己的生活，您也不用操心了。”小杰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淡漠。
我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莫名地感到失落，甚至隐隐有些愤怒。明明是我和老伴一手带大的孩子，从他们牙牙学语到上小学、初中、高中，哪一次不是我们为他们操心劳神？而如今，他们终于长大成人，却以这样一种态度回报我们！
我忍住心中的失望，平静地问道：“这么说，你们以后打算不再和我们联系了？”
小军立刻摆手：“爷爷，您别误会，我和哥哥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觉得，您和奶奶为我们付出了太多，我们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大学四年，我们自己能处理好，不用你们再为我们操心。”
我听了这话，表面上笑了笑，心里却越发觉得凉意入骨。小军和小杰一唱一和，说得好像是为我们着想，但言语间却透着一种逃避责任、抛弃家庭的意味。
饭局草草结束，我和老伴坐在餐桌旁，默默收拾着碗筷。她小声叹了口气：“老头子，你别生气，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可是他们的态度让我心寒。”我低声说道，心里的不平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自从他们父母去世后，我和老伴承担起了抚养他们的责任，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自己最亲的家人。而如今，他们似乎并不领情，甚至在长大成人后显得如此冷漠。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小杰和小军的冷淡表情，以及他们所说的那些“我们不需要你们操心”的话。虽然表面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我心里清楚，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这个家。
过了几天，我特意去找了我女儿的老朋友，也就是孩子们的二姨。她是我们家少数几个还和孩子们有来往的人。
“老李啊，我这心里不是滋味，你说他们两个考上大学，这本来是好事，怎么反倒让我觉得越来越疏远了呢？”
老李端着茶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小杰和小军他们这几年确实是变了不少，毕竟现在的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你们老两口也不能指望他们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你们了。”
我叹了口气：“可是，他们的态度让我觉得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了。”
“别这么想，他们年轻气盛，说话可能不太顾及你的感受。”老李安慰道，“但是你也要考虑到，他们现在步入了新的阶段，可能有些事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
我点点头，心里却依旧没能释怀。这些年我为他们操碎了心，如今却只换来这种冷漠的回应，这让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几天后，我和老伴商量，决定试探一下两个孩子的心意。我们特意准备了一顿家常便饭，把小杰和小军都叫了回来。
饭桌上，我看着他们，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准备继续支持。不过，你们将来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杰放下筷子，似乎早有准备：“外公，其实我已经有想法了。我打算去外地发展，可能以后不会留在本地。”
“你呢，小军？”我转向孙子。
小军想了想，答道：“我还没想好，不过大概也是去外地吧，机会多一些。”
我沉默了片刻，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们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仿佛早已做好了打算。而这些打算，似乎都不包括我们。
晚饭结束后，我和老伴再次坐在沙发上沉思。老伴轻声问我：“你打算怎么办？他们将来要是都走了，咱俩也老了，总不能一个人在家守着吧？”
我没有立刻回答，脑子里却闪过了一个念头：或许，是时候重新考虑遗嘱的事情了。
当晚我坐在书房里，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老伴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他们将来要是都走了，咱俩也老了，总不能一个人在家守着吧？”这句话像根针一样，扎在我的心里，隐隐作痛。
其实，我并不是舍不得他们离开家发展，我知道每个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可让我难以接受的是，他们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年为他们付出的心血，更不用说对我们未来的生活有过半点关心。
第二天一早，老伴突然对我说：“要不这样吧，咱们找个时间和他们好好聊聊。别让这事儿憋在心里了，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她叹了口气，“毕竟这都不是小事。”
我点点头，答应了她的建议。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打算，但还是希望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于是，我特意挑了个周末，打电话把小杰和小军都叫回家了。这次饭桌上的氛围比上次好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要谈些重要的事情，言谈举止比平时多了几分谨慎。
饭菜还没上齐，我就开口了：“今天把你们叫回来，是想和你们说说我们老两口的打算。你们大学要上四年，未来还会有很多的事需要你们自己去决定。我们不多干涉，只是想问问，你们以后还打算和我们保持联系么？”
小杰看了我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外公，您这话什么意思啊？我们当然会保持联系啊，不是说了嘛，只是去外地发展，难道就不能联系了？”
小军也接过话头：“是啊，爷爷，您别想太多了。我们一直都很感激您和奶奶，只不过大学和未来的工作确实会很忙，可能不能经常回来陪你们。”
我叹了口气，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们不是非要你们常回来，只是怕到时候你们忙着自己的事，渐渐把我们这两个老人给忘了。”
小杰显得有些不耐烦：“怎么可能呢？我们不可能忘记你们，只是外公，您得理解我们。时代不一样了，年轻人都需要自己去闯世界，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天天围着家人转。”
“就是这个意思。”小军点头，“爷爷，我们从小就住在你们家，这么多年一直受你们的照顾，已经很感激了。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生活，也该独立了。”
听着他们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独立，年轻人讲求独立这点我可以理解，可是他们的独立仿佛是以完全脱离家庭为代价。这和我心中的家庭观念实在是格格不入。
老伴看出了我的纠结，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随后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的想法我们能理解，只是有些话今天必须说清楚。你们住在我们家六年，这些年虽然是我们自愿照顾你们，但我和你们外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你们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们老两口也有自己的安排。等我们真的老了，行动不便了，你们会不会回来帮我们一把呢？”
小军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尴尬，没说话。小杰却依旧淡然地回答：“外婆，这些事情您不用担心，现在社会上有很多养老院，条件也不错。我和小军以后如果有能力，肯定会给你们找个最好的养老院。”
我和老伴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这话听起来客气，却让人心里发凉。我们辛辛苦苦照顾他们，最后换来的竟是“找个最好的养老院”这样冷冰冰的答复。
“养老院？”老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小杰会这么轻描淡写地提到这个话题，“你是说，我们以后只能去养老院了？”
小杰耸耸肩，语气依旧轻松：“这不是社会发展趋势嘛，很多老人晚年都选择去养老院，那里有人照顾，不用麻烦儿女。我们以后工作忙，也没时间天天回来，养老院也是一种很好的解决方案。”
我听得火气直冒，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小杰，你这么想的？你觉得我们照顾了你们这么多年，最后就该去养老院了？”
小杰有些被我突然的情绪激到，神情稍微收敛了一些，但语气依然不改：“外公，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您和外婆也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现在养老院的条件真的很好，您应该考虑一下。”
我瞪着他，感觉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发疼。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会用这种冷淡的方式来处理家庭关系。
老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们不要你们多么孝顺，也没想过要你们放下工作天天陪着我们。只是觉得，你们这么一心想着自己的未来，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两个老人的感受。”
小军这时终于开了口：“奶奶，您别生气。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以后等工作稳定了，我们会尽量回来看你们的。”
“尽量？”我抓住了这个词，冷笑了一声，“你们难道觉得我们等到那时候还能等得动么？”
小军和小杰都沉默了，他们的沉默让我更加确认了一件事：他们心里根本没有我们这些老人的位置。
晚饭结束后，我坐在沙发上，久久无法释怀。老伴安慰我说：“别气坏了自己，孩子们也不是没良心，只是时代变了，他们的想法和我们不一样。”
我摇摇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既然孩子们都这么独立，也不打算依赖我们这个家了，那我何不干脆重新安排一下未来？
那天晚上，我彻底下定了决心。过了几天，我趁着去银行办事的机会，顺便去了律师事务所，准备修改遗嘱。
律师是个中年人，见我走进来，热情地迎接：“老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坐下来，直接开门见山：“我想修改遗嘱。”
律师点点头，取出一份文件：“可以的，您想修改哪些内容呢？”
我沉思片刻，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我想把遗产的分配重新安排一下。原来我是打算一半给外孙，一半给孙子。现在我要改变——把更多的财产留给愿意照顾我们的人。”
律师略显惊讶：“老先生，您确定这是您的最终决定吗？”
我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没错，这件事我想得很清楚了。”
我从律师事务所回来的时候，心里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多年积累的压抑和失落，仿佛随着这次决策得到了某种释放。我不再纠结他们如何看待我，也不再强求他们是否愿意留在我和老伴的身边。既然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那我们也有自己的决定权。
几天后，小杰和小军再次来家里时，我和老伴像往常一样准备了丰盛的晚饭。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心里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饭桌上，老伴和往常一样，先和孩子们聊了些日常的事情。小杰最近开始为大学的准备工作忙碌起来，偶尔还提到一些关于未来的职业规划。小军则显得更加随意，对未来没有什么明确的打算，只是说等到了大学再看看。
听着他们的谈话，我心里不禁生出一丝讽刺。这些年来，我们为他们打点生活、照顾学业，甚至担心他们的未来，而如今，他们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仿佛这些年的努力只是理所当然。我觉得是时候把话挑明了。
“外公，您怎么不说话？”小杰察觉到我的沉默，突然抬头看着我。
我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筷子，平静地说：“我今天有件事要和你们说清楚。既然你们两个都已经准备好去上大学，也有了自己未来的打算，我和你们外婆也做了一些决定。”
小军和小杰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解。
小军问：“什么决定啊，爷爷？”
我轻咳了一声，直言道：“我和你们外婆最近一直在想我们老两口的未来，尤其是我们将来年纪大了，行动不便的时候。你们知道，我们没有其他亲人可以依靠，只有你们两个。但是既然你们将来都打算去外地发展，我也不想强留你们。”
“外公，您别这么说。”小杰皱了皱眉，“我们不是说过了嘛，将来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看看你们的。”
我摇了摇头，冷静地说：“看看和照顾是两回事。我们需要的是将来能够真正在身边帮我们照顾生活的人，而不是偶尔回来看望的客人。所以，我和你们外婆决定把我们的遗产重新分配。”
这话一出口，整个餐桌瞬间安静下来。小杰和小军都停下了筷子，惊讶地看着我。
“重新分配？”小军率先开口，带着几分不解，“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抬头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坚定：“原本我打算把房产和大部分积蓄一分为二，一半给你，一半给你哥。但现在，我们觉得既然你们两个都打算去外地发展，未来也不太可能经常回来，那这些东西对你们也没多大用处。我们决定，留给愿意真正照顾我们的人。”
小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外公，您是觉得我们不愿意照顾你们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们的想法我能理解。你们想要独立，有自己的生活，不想被家庭拖累。我们不会强求你们留下来照顾我们。正因为如此，我们做了这样的决定。”
小军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道：“爷爷，奶奶，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我们住在你们家六年，这些年我们也不是没有尽力帮你们做点事。我们对你们的感情是真实的。”
“感情？”老伴终于开口了，她放下筷子，声音有些疲惫，“你们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从来没要求你们一定要为我们做什么。但你们要明白，感情不是只靠嘴说的。我们这些年是为了你们好，结果现在我们年纪大了，反倒要去考虑养老院的问题。这是你们所谓的感情吗？”
小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出声。
小军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不服气：“奶奶，我们不是不孝顺，也不是不关心你们。只是现在社会的节奏不一样了，我们也要适应。难道非要我们一直留在你们身边，你们才觉得我们有孝心吗？”
老伴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你们的孝心我们不质疑，只是我们要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做安排。你们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也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小杰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显得有些不悦：“外公，外婆，我们理解你们的想法，但是遗嘱这种事情，您现在是不是考虑得太早了点？”
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们考虑得很清楚，不早不晚，正是时候。你们要知道，我们不是不相信你们的感情，而是我们老两口需要为自己的老年生活做保障。如果你们将来真的无法常伴我们身边，那我们也只能为自己考虑。”
小军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吃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杰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外公，外婆，我们明白你们的担忧。但您这么突然地提修改遗嘱，还是让我们有些意外。我们不是不愿意照顾你们，只是觉得您现在这么早就做决定，真的合适吗？”
我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这不是早不早的问题，而是我们对未来的安排。我们不能等到真的行动不便了，才去做这些决定。你们不需要觉得意外，这个决定是我们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小杰和小军最终都没有再多说什么，或许他们明白，再说下去也无法改变我们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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