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去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2.97亿，占总人口的21.1%。老有所为逐渐成为活力老人们的追求。去年，教育部等十部门联合印发《国家银龄教师行动计划》，探索发挥退休教师人力资源优势，推动建设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
在江苏，一批退休不久的老师们留在校园或重回讲台。重阳节，记者走近3名退休教师，讲述他们“择一事终一生，守一树花开”的故事。
为给孩子做好科普，被老伴吐槽：“一把年纪大半夜还在学习”
谢继东
在南京的金陵图书馆，经常有一名笑起来有酒窝、一头灰白色头发的老师在做科普讲座。来听他讲课的，不仅有大中小学生、带着孩子来的中年人，还有不少老年人。他就是谢继东，今年66岁，退休前是南京邮电大学通信与信息工程学院的教授。
“我喜欢给大家科普，特别是喜欢给孩子们科普。人们对于科学的兴趣与生俱来，大家保持着对科学的热情，了解社会发展的动力，就会对未来充满希望。”谢继东讲课的话题丰富多样，从卫星通信到人工智能，再到回收式火箭，包罗万象。
“2019年，我一次误打误撞进入了科普沙龙，一群年轻人正在讨论着《博弈论》与《三体》之间的关系。”谢继东没想到，有这么多年轻人喜欢科学与科幻，但能够讲科普的老师并不多。于是，他选择加入。从2020年至今，谢继东在图书馆、学校已经做了几十场科普讲座。
与在学校里给大学生们上课不同，在科普课堂中，谢继东面对的是儿童和没有太多理工科教育背景的听众，光有热情和专业科学知识是不够的。不仅要内容准确，更要寓教于乐。
为此，谢继东买来一批批参考书，有些时候，为了准备好一次科普讲座，他甚至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我要对得起大老远来听课的人。”谢继东心中有着这样的信念。就连他的夫人也“吐槽”道：“天天拿快递就是买书，一把年纪了大半夜还在学习，你劝不住，他这个人就是闲不下来。”
对于Chat GPT、脑机接口等全新的知识，谢继东更是从头开始学习，想着怎么把知识消化嚼烂了再和大家讲，他还会请年轻老师一起走进科普课堂，解答大家的问题。
“科学之路道阻且长，沿途也有着最美的风景。我愿意成为人们特别是孩子们科学道路上的‘提灯人’，为他们指引方向。”在谢继东的微信朋友圈中，有一段“置顶”的感想：“假如未来有一位大科学家说‘童年的一场科普讲座启发了我……’这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从教37年，她成为“六边形战士”：是园长，是老师，还是绘本创作者
徐莉
“早上好，小朋友！”“今天表现很不错哦！”每天上学和放学时，在南京晓庄学院新浦实验幼儿园门口，总能见到园长徐莉的身影。今年上半年，已经退休的徐莉被返聘，接手这个2023年新开办的幼儿园。
在徐莉的办公室的相框里，有这样一句陶行知先生的名言：“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从教37年，现在我是我们那一届同学中，唯一一个还在工作在幼教一线的人。”徐莉说，“我喜欢孩子们，也希望继续发光发热，做好‘传帮带’，和幼儿园里年轻的老师们陪伴孩子一起成长。”
孩子们进入幼儿园，往往是第一次脱离父母的怀抱，走向“小社会”。但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语言表达不太熟练，需要幼儿园老师更多的耐心、细心、责任心，善于观察孩子们的行为。徐莉说：“我们的老师们都非常年轻，工作时间最长的也只有5年，相对缺乏经验，更需要‘手把手’帮助他们成长，学会和孩子、家长沟通。”徐莉会给老师们布置“作业”，查看教案准备情况。也会走进教室，和老师们一起观察孩子们，下课后大家一起交流。
“我算得上一个‘六边形战士’。”徐莉笑着告诉记者，除了园长之外，她既是南京晓庄学院的“双师型”老师，会给本科生上专业课，还是儿童绘本的创作者。“课本之外，幼儿师范专业的大学生们需要更多的案例。对于幼儿园的孩子们来说，我国的优秀的原创绘本整体比较缺乏。我也愿意帮助孩子们通过绘本的方式描述更多世界和自然，教他们怎样适应幼儿园生活、认识自然、与同学老师们接触。”徐莉说。
扎根一线放弃退休旅行，她说“值得”：解决学生“今天的问题”，化解社会“未来的隐患”
苏华
1993年至今，从教生涯里平均每年要对近100个孩子进行个体心理辅导，31年来辅导和介入干预过的学生人数总计近3000人——这是对江苏省心理特级教师，南京市心理学科教学带头人，南京市金陵中学专职心理教师，“陶老师工作站”心理咨询员苏华的初步画像。如今63岁的苏华，在2022年1月到达退休年龄时接受了学校的返聘邀请。用她话说，“接触过的孩子越多、了解的情形越复杂，越放心不下，肩头越有沉甸甸的责任感。如果条件允许，我希望未来继续留在心理辅导的一线。”
苏华轻舒口气，打开话闸，对于这位银龄教师的画像逐渐清晰起来。1993年5月，苏华调至金陵中学，从那时起她便开始从事心理教学。“上世纪90年代初，全社会对心理健康的重视程度远不及现在，但那时金陵中学便已开设了心理课。”苏华回忆着，几十年如一日的教学，令这位年过花甲的老教师对学校、学生和社会有了份独特的感情。她告诉记者，中国教育蓝皮书统计显示，中小学生心理问题成因中，家庭矛盾排在首位，其次是学业压力，第三才是师生矛盾。“我接触过很多家长，他们本想助力孩子，却非常焦虑、缺乏能量。对缺乏能量的人来说，助力别人谈何容易？所以有些孩子因为家庭矛盾产生心理疾病后，又因父母缺少教导方法最后‘破罐破摔’。可不管这些孩子是否被自己的父母否定，我从来不会放弃。”苏华说。
苏华放心不下的不止是某一个孩子。2022年1月她年满60岁时，金陵中学本部高中三个年级共有学生2040人左右、国际部学生约480人，含苏华在内，学校当时共有专职心理教师2位，另有兼职心理教师4人，此外虽然还有新聘任的心理教师，但人员尚未到岗。“那种情况下如果选择退休，闲下来的是我一个，但很难想象其他人会有多忙。”苏华感慨，所以校领导甫一开口，她便接受了学校的返聘邀请。
回首当年决定，苏华直言“值得”。“心理教师，虽然最容易接触负面情绪，但人这辈子不就在追求两样东西吗——一是价值感，二是归属感。”她说完略微停顿几秒，“我也喜欢旅游，有很多想和丈夫一起去的地方，平时因为繁忙没能去成。但我认为自己专注的事情更加值得：我们不仅在帮这些孩子解决‘今天遇到的问题’，更是帮助社会化解‘未来潜在的隐患’。从长远看，教书育人是对社会的‘明天’负责。”
秉持着强烈的责任感，苏华如今仍扎根在教学一线，并帮助年轻教师成长。眼下，金陵中学本部及江心洲校区已有专职心理教师5人、兼职心理教师13人，队伍不断壮大。“银龄教师究竟有何与众不同？”苏华笑笑，“其实我们就是把教育作为毕生追求的一类人。”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叶真 李睿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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