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蕙兰,1904—1993年,女,蒲城县孙镇东街人,杨虎城的第二位夫人。

今天,她留给人们的简历大约是这样的:自1919年与杨虎城结婚以来,对杨将军的革命事业非常尊重和支持,长期操持家务,默默无闻地侍奉杨太夫人,至亲至孝,众口皆碑。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杨将军身患重病,她日夜陪伴而无暇照顾亲生子拯人,致因急病夭折。杨将军罗佩兰夫人、谢葆真夫人所遗子女,她视若己生,多在自己身边教养成长,先后走上革命道路。她所主持的西安杨府,是爱国进步人士聚会活动场所之一。她被人誉为“无名英雄”。新中国成立后,长期担任西安市政协委员及陕西省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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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城和张蕙兰

杨虎城将军一生有过三位夫人,罗佩兰、谢葆真经过报纸、电视以及网络的宣传,几近家喻户晓,但张蕙兰却是鲜为人知的,而这鲜为人知恰恰成就了她一生默默不语的传奇。

杨虎城与张蕙兰的婚姻是双方家长包办的。杨虎城是刀客出身,1914年,20岁出头的他去姑母家所在的村庄,打死来收债的恶霸秀才李桢,遂落草上山,又拦截了一批税款,买了几条枪,召集了百十号人,成为今渭南市大荔县一带著名的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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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办的婚姻也有巧合,张蕙兰家所在的蒲城县孙镇,也是杨虎城母亲孙一莲的娘家。儿子成了刀客成天被官府逼着,孙一莲提心吊胆的同时非常苦闷,也没个说话的人,杨虎城的父亲杨怀福早在1908年就被清政府绞杀于西安。所以,苦闷了,回回娘家,也便成了孙一莲散心的一种方式。张蕙兰的父亲张养清在孙镇开药铺,为人看病行医,比较开明,对杨虎城的事也多少有一些了解。乡里乡亲,八竿子拉不着的人都可以称为亲戚。见面了,张养清放下身段叫孙一莲“姑姑”, 孙一莲则叫张养清“养清兄弟”,都是礼节性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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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一莲

有一回,孙一莲回娘家生病了,就到张养清的药铺去看病,张养清为她开了药,还将药熬好让女儿张蕙兰每天都送去。张蕙兰没上过学,但非常乖巧很讨人喜欢。一天,她将汤药送至孙一莲面前,孙一莲忍不住摸了她的头,说:“俺命苦,连个女儿也没有,要是能有这么个儿媳妇也好呀!”张蕙兰回家,把这话告诉了张养清,没想到张养清竟将这随口说的一句闲话当成了个事情,高兴地派人传话过来:“如果姑姑不嫌弃,那就攀门亲吧!当女儿、当媳妇都行,那怕丫环也行!”孙一莲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将此事给答应了下来。

这是1916年,杨虎城所部被编为陕西陆军第3混成团第1营,杨虎城任营长,后又成为团长。也是在这一年,23岁的杨虎城已与15岁的罗佩兰结为夫妻,杨虎城并不知道母亲孙一莲又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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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城故居

1917年,孙中山在广州竖立护法的旗帜,于右任在陕西三原设立陕西靖国军司令部,杨虎城顺势参加护法战争,任陕西靖国军左翼军支队司令。北洋政府组织八省援陕,企图围歼陕西靖国军,杨虎城率6000余众和陈树藩所部万余人血战六昼夜,打破了北洋军的进剿。从此,名声大振。

其后,杨虎城来到孙镇疗伤,在张养清家住了大约10天左右,走的时候,张养清把亲事给提了出来。杨虎城赶忙推辞,称自己已经结婚,是已婚人士,再与别人结婚不合适。但张养清却抓住不放,说是早就和杨虎城的母亲孙一莲定了亲,杨虎城结婚的事他是清楚的,他要女儿宁为君子做小不为小人做大。还说,如果女儿张蕙兰能做杨虎城的偏房,也是张家人的福气。

杨虎城无奈,以“回家与母亲商量”敷衍,没想到母亲觉得他成天与枪子儿打交道,坚决要让他再娶张蕙兰。就这样,杨虎城与张蕙兰在第二年拜堂成亲,成了杨虎城的第二夫人。杨虎城在外打仗,罗佩兰随军,张蕙兰被留在老家替杨虎城敬孝道,打理家务。1922年5月,为消灭陕西靖国军,北洋军组织3万大军围攻武功,杨虎城血战20多天后,西退凤翔。蒲城县由此成为北洋军的天下,四处搜捕杨虎城的母亲孙一莲,想要以孙一莲为人质,要挟杨虎城,张蕙兰开始带着婆婆东躲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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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刘镇华率“镇嵩军”抵达西安,5月攻占城西三桥,完成对西安的四面包围,杨虎城率军死守,至11底镇嵩军全线崩溃,被围8个月之久。曾亲历围城的赵文杰在《西安城坚守记》中描述:“10月中旬,突降大雪,居民饥寒交迫,饿死者与日俱增,有一天路毙的竟达数百人。街头可以看到倚门而立的、坐于墙角的、躺于路上的、均系饿死之人。入冬以后,更是饿殍载道,无人收埋。这时,西安已经没有狗了。(入夜)除城上间有火光外,城内一片漆黑,形同死城。”

起先,杨虎城让罗佩兰回到老家带领一家人转移,但罗佩兰却病倒了,转移家人的事只能靠张蕙兰了。张蕙兰带着一家老小,辗转渭北,吃尽了苦头。有一回,她带着婆婆和罗佩兰还有几个孩子与敌人相遇,躲进来一片树林,几天几夜都没有一口吃的。情急之下,她给自己的脸上抹了一层泥巴和黑灰,把自己化装成了要饭的,摸进了附近的村庄,向村民讨食,将食物带回树林,才使得婆婆和家人没有被活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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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城故居

西安城解围后,杨虎城在城内大祭,含悲手书一联:“生也千古,死也千古;功满三秦,怨满三秦”。胜利的消息传来,张蕙兰带着一家老小回到家里,但身体极度虚弱的罗佩兰却因高兴过了头,昏倒了。罗佩兰当时得了旧时也叫做痨病的不治之症肺结核,醒来之后,她抓住张蕙兰的手,将自己的一对儿女托付给了张蕙兰,还说二女一夫是情敌,但她和张蕙兰却是姐妹。说完,头一歪就离开了人世。从此,张蕙兰成了杨拯民和杨拯坤的娘。杨拯民出生于1922年,4岁;杨拯坤出生于1924年,2岁。

杨虎城身心交瘁地回到老家,办完了罗佩兰丧事,对自己的一位部下说:“我这样一个人,率领着这样的部队,实际上等于废物,以这样的废物而勉强完成坚守西安的政治任务,已经算最高限度地发挥了作用,到此时不能不就此下台了。”张蕙兰看出了丈夫不愿再带兵打仗,偷偷抹眼泪。有天夜里,她的泣哭声惊醒了杨虎城,杨虎城说:“好好的,你哭个啥?”她说:“我哭我爹当年看错人了,我哭我这些年带娘白逃了,我哭我不如佩兰姐,如果她还在世,一定要你再次征战……我哭你被自己打败了!”杨虎城听了非常惭愧,觉得自己竟然不如一个不识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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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初,杨虎城应冯玉祥的邀请,就任国民军联军第10路军司令,再次踏上征途。为他送行的是张蕙兰,左手牵着杨拯民,右手牵着杨拯坤,旁边还有杨虎城的老母亲。张蕙兰说:“你就放心吧,你娘就是我娘,你娃就是我娃,我和娘还有娃会一直等着你!”杨虎城忍不住留下英雄泪两行。

1930年,杨虎城成为国民军第17路军总指挥,10月成为陕西省政府主席。这时,她已娶了第三任妻子谢葆贞,和谢葆贞住新城公馆,张蕙兰和母亲孙一莲以及杨拯民和杨拯坤租住长巷公馆。也就是在这一年,张蕙兰怀孕了,之后生下了她和杨虎城唯一的儿子杨拯人。这时,张蕙兰嫁入杨家已十多年,但和杨虎城过日子的时间却没有多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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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张学良与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东北军骑兵第十师在蒲城叛变,扣押了杨虎城的母亲、弟弟以及部下。几经周旋,杨虎城救出了母亲,跪在母亲面前,不停责怪自己。但母亲却不领这份情,痛心疾首地说:“枉你打了半辈子仗,既然得罪了蒋介石,就不该放虎归山,等着报复吧!”也就在期间,张蕙兰和杨虎城唯一的孩子杨拯人因患猩红热,不幸夭折,年仅5岁。这个孩子长得很帅,很可爱。张蕙兰受不了这种打击,有些精神失常了。之后,杨虎城失去了对西北军控制,被迫去欧洲“出国考察”,据说,临别的那个晚上,杨虎城跪在了张蕙兰的面前,流着泪说:“蕙兰啊,我这么走了,太对不起你了!”但张蕙兰坐在椅子上,精神错乱,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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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葆真和几个孩子

1937年,抗战全面打响,有天,杨拯民正看翻看报纸,看到全民抗战消息非常激动:“我爹、我爹当初是对的,全民抗战,全民抗战啦!”张蕙兰听到这话竟然忽地坐了起来,奇迹般地好了,问杨拯民:“你爹……你爹在哪里?还有你新娘(谢葆真)呢?”当年年底,杨虎城终止“考察”,要求回国带兵抗日,但在南昌被逮捕软禁。1938年初,谢葆真带着儿子杨拯中前去探望,也被关押,同杨虎城一起开始了漫长的铁窗生活。

当时,谢葆真和杨虎城还生有4个女儿:杨拯美、杨拯英、杨拯汉、杨拯陆。最初,她们由谢葆真的母亲抚养,在国民党扬言要斩草除根的险恶环境里,跟着外祖母四处避难。谢葆真的母亲去世后,她们与张蕙兰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而杨虎城胞弟杨茂三的媳妇早年病故,留下了幼小的杨拯晋、杨拯湘两兄弟,张蕙兰还将两个侄儿拢在身边,也给他们当娘了。这样一来,张蕙兰身边一共有了8个孩子,她将他们一个个养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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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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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拯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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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拯汉

1949年9月6日,国军弃守重庆前夕,杨虎城及其幼子杨拯中、幼女杨拯贵等共8人被军统特务人员用匕首捅死,噩耗传到西安,杨拯民前往四川接灵。张蕙兰悲痛交加,但还是拄着拐棍为丈夫选择墓地了。在当时的长安县曲韦乡的一块高地上,她为丈夫买下了7亩地,别人问她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面积,她说:“太狠了,连队秘书和警卫都不放过,就让他们到一起吧……还有葆真……”从此,她开始一有空就去墓地修路、种树,直到1956年墓地有了今杨虎城将军烈士陵园雏形才将它交给了政府。

1993年2月7日,张蕙兰老人病逝。弥留之际,她向前来探望的女儿们表达了自己的心愿,想把自己埋葬在杨虎城的身边,但又担心自己不合格,女儿们不同意。她说:“你们看我行不行……这样做行不行啊……”女儿们说:“娘,您恩德照千秋,活着的时候没能和父亲在一起,死了,我们一定要让你们在一起!”老人听后,平静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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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说的是:没有人系统理论过女性与家国的关系,但普遍的认知是,女性在这二者之间意味着温暖,代表着幸福以及文明。所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人们都在渴望着这种温暖、幸福以及文明的永恒,从内心深处呼唤着那种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可以被称为贤良的女性,以表达对她们的热爱和敬重。这会让人更多地想起一句这样的平实话语:让活着的人更好地活下去,拥有更多的梦想和幸福。而人的梦想一定不是单纯的个人的,一定是与家国生息相伴的。所以,张蕙兰老人所做的事,也便不是单纯地为杨将军延续香火与血脉,更是值得人们点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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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城将军烈士陵园,如今是西安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全国3A级旅游景区,位于西安城南长安区双竹村。1949年9月6日,杨虎城将军与次子杨拯中、幼女杨拯贵还有“小萝卜头”一家在重庆松林坡被害,1950年迁葬于此。陵园分上下两层,上层为杨将军墓,左右为夫人谢葆贞(8岁的杨拯贵与母亲合葬)、儿子杨拯中的陵墓;下层为秘书宋绮云、徐林侠夫妇与孩子小萝卜头、副官阎继明、警卫员张醒民的陵墓。张蕙兰老人去世后,也被安葬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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