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初的某一天,白晓保正驾驶着车来到上海广安门路口,突然一辆摩托车违章行驶过来,两车猝不及防相撞在一起。
“哥们,没事吧?”白晓保打开车门,本想看看摩托车司机有没有受伤,却不料对方蛮横不讲理,挥起拳头就朝他袭来。
被打了一拳的白晓保身子一侧往后退了两步,见对方依旧不依不饶,他一个高鞭腿踢到摩托车司机脸上,司机当场躺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见摩托车司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白晓保对他招了招手,掏出手机将一张张照片划给他看。
“你怎么不早说?”摩托车司机看完后脸色大变,勉强扯出笑容连连说道:“兄弟,误会了,都是误会。”
白晓保的手机里究竟是什么照片,能让摩托车司机反应如此剧烈?
枪声不绝于耳的死亡之境
干旱、荒凉、贫瘠和混乱……这是白晓保刚下飞机看到这片土地的第一眼印象,陌生的空气迎面袭来,他还没来得及调整状态,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这里的人也喜欢放鞭炮吗?”他转头看向全副武装的司机,一个黑人老大哥,戴着墨镜的脸上流露出肃杀的气息。
“这是枪声,有两队人马在干仗,”老大哥轻描淡写的回答让白晓保吃了一惊,似乎枪战在这里已经司空见惯了。
果然从机场前往营地的路上,一发发流弹贴着车辆穿过,司机一边娴熟地扭动方向盘,一边看了眼早已满头大汗的白晓保,用简单的英语安慰着,但白晓保的心始终无法放下。
来之前,他已经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也做好了把命留在这里的准备,但当死亡真正来临时,白晓保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白晓保)
伊拉克,一个距离我们非常遥远的地名,它存在于国际新闻中,并且永远和战乱、危险脱不开关系。
2012年,二十出头的白晓保来到此处,带着对异国他乡的新鲜感和紧张情绪,开始了他的第一份工作。
等顺利到达营地,接到安保公司的任务后,白晓保傻眼了。
他被安排到一家石油公司做保安,事实上,就是给公司看看大门。
薪资自然是比国内要高的,但这不是白晓保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多赚钱。”在石油公司做保安的三个月内,他总是抓住机会就和老板沟通,几次谈话的间隙,外面的枪战声总是不绝于耳。
“你不害怕吗?那可是会死人的。”一起工作的伙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白晓保,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年轻的中国人非要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毕竟初来乍到,他们就亲身见证过一次次濒临死亡的危险。在这里,因为枪支泛滥,十几岁的孩子都会用枪。
白晓保就曾见过一个半大少年,抬着一支AK对着前面的人群疯狂扫射,他用瘦弱的身体压住枪,毫无表情的脸庞上写满对生命的漠然。
白晓保和他的战友们
当保安三个月后,白晓保如愿以偿加入了当地的一家安保公司,负责武装护送当地企业的人或物。他终于可以摸到枪了,但也意味着离死亡更近了。
签合约前,公司给每个人买了一份保险,保额400万。白晓保在受益人那栏,毫不犹豫填上了母亲的名字。
他知道这份保险一旦生效,就代表着他把命留在了伊拉克,他没有丝毫恐惧,甚至有一丝兴奋。如果真的死在这里,那家中的老母亲就可以拿到四百万巨款了。
四百万,那是当时的白晓保穷尽一生都赚不来的数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伊拉克,甚至愿意用命换钱呢?
家境贫寒的顽劣少年
我们总是说,一个成年人的发展导向,包括他在人生节点所做的很多选择,都离不开原生家庭的影响。白晓保也是如此。
他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陕西农民,1987年生下白晓保后,没过几年又有了小儿子,为了生计,白家父母只能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农村到西安谋求生路。
想要赚钱养活一家子,就不可能有多余的时间关心孩子的成长,白晓保和弟弟在缺乏正确引导的岁月里野蛮生长。
小学六年级,白晓保已经打遍全班无敌手,只要是个小男孩,基本上都被他打过。到了初中二年级,越来越顽劣的白晓保与老师发生激烈冲突,被勒令退学。
脾气性格如此暴躁的白晓保似乎不适合继续念书了,他也认清了这一点,早早开始混迹社会,做过理发学徒、当过保安也做过网管,整日游手好闲,钱没赚多少,倒是结识了一群社会上的混混。
白晓保一家人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但对于缺少父母陪伴的白家两兄弟来说,哥哥白晓保更像是弟弟的父亲。
在弟弟心目中,白晓保无所不能,被欺负了有哥哥出头,没钱了找哥哥要,凡事都有哥哥罩着,天长日久,弟弟也学会了哥哥的坏脾气。
那一年,正在网吧打游戏的弟弟遇到三个小混混索要钱物,争执中年轻气盛的少年和对方动起了手,但他没想到,小混混有刀,将他刺伤了。
为了报仇雪恨,弟弟喊上了哥哥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去找小混混理论,闯下了弥天大祸。
当得知弟弟因故意伤害罪要坐牢六年半时,白晓保看着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的父母,内心后悔不已。
他去看过弟弟几次,大冷天见弟弟还在洗衣服,泡在水里的两只手冻得红通通的,手指头肿得就像胡萝卜一样,白晓保心如刀绞。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真的很想告诉弟弟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但想到自己一路成长轨迹,他又有什么资格教育别人呢?
白家门里出了一个蹲号子的败家子,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左邻右舍。那段时间,父母出门总是不敢抬头,年迈的他们无法承受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有时候,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白母不得不厚着脸皮外出借钱,却屡屡遭到邻居的拒绝和冷嘲热讽。从小自尊心很强的白晓保看到母亲受了委屈,捏着拳头要去找人理论。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让他瞬间蒙了,等定睛一看,是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满脸痛心疾首的眼泪。
这迟到的一巴掌,把他彻底打醒了。
他开始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一辈子这样混下去,自己和家人将永远无出头之日。
他要出去奋斗,必须要混个人样出来,才配做白家的长子。
刀口舔血的搏命人生
和中国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年轻的白晓保怀着一腔热情,前往首都当上了一个“北漂”。
除了浑身的力气,他没有其他优势,为了赚钱,他去工地打过短工。几百米的高楼大厦,靠一根绳子绑住身体,他必须悬挂在半空中,用工具把多余的一根根钢筋掰断,一天下来忙得腰酸背痛,但拿到手的薪资却少得可怜。
难道真的没有出路了吗?无数个躺在狭小出租屋的深夜,白晓保想到自己的未来,感到无限迷茫。
一部叫做《保镖》的美国电影,点亮了他灰暗人生中微小的光亮。
穿着笔挺修长的西装,跟在大人物左右护佑其安全,既体面又能拥有高薪,对于有些身手的白晓保来说再适合不过。
他开始在网络上搜集私人安保公司的信息。“SAS、黑水、三叶丛林……”一个个不为大众所熟悉的组织名字,燃起了白晓保对生活的期望。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能够与这些公司签订合同,去国外工作呢?
几经辗转,2012年,经历苛刻的封闭式训练后,白晓保顺利通过中介公司的考核,前往国外从事安保工作。
他的目的地,是动荡不堪的伊拉克。
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为了一百万年薪连命都不要?
决定背井离乡那一刻起,或许白晓保早已想清楚了,只要能赚钱,他什么都愿意做,甚至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谓的“安保员”,其实在他看来更像是快递员,将企业的重要物件或是大人物从一个地方护送到目的地,就算完成任务。
不过,对于白晓保和他的同事来说,最危险的还是抓捕行动。
那一次,刚刚结束任务的白晓保等人被当地一群危险分子盯上了,伴随着激烈的枪声,他们好不容易从废墟中逃到一个巷子内,却发现进入一个死胡同。
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白晓保感觉到自己后背一阵冰凉,多年刻苦训练让他嗅到了浓烈的危险气息。而就在此时,他身边的同伴猛地伸手一推,白晓保转头一看,一颗子弹擦着同伴的脖颈而过,血顿时喷涌出来。
和他之前在枪战剧里看到的场景不一样,血不是慢慢流出,而是“滋滋”往外冒。惊慌失措的白晓保赶紧扶着同伴靠墙坐下,本能地想伸手帮他捂住伤口,却见同伴摇了摇头,对着他的口袋微微点头示意。
一起出生入死过几次,彼此早已有了默契,白晓保明白,同伴是想再抽一口烟,他赶忙从口袋中掏出香烟,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把烟点着时,却发现同伴早已停止了呼吸。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生死了,早在几个月前,他曾经和来自非洲的一个大兄弟围在篝火前谈笑风生,对方拿着一张全家福乐呵呵地告诉他,等赚够钱了,就回家陪老婆孩子。
但几天后,白晓保眼睁睁看着一起外出执行任务的大兄弟不小心踩上了爆炸装置,伴随着一团血雾,他的整个下半身都被炸没了。
活一天,算一天。在这里,白晓保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他又将以什么方式结束生命。
白晓保提供现场视频
活着就要有自己的价值
每一次处理同伴尸体的过程,都让白晓保感觉痛苦又麻木。
几大桶汽油浇在遗体身上,从点燃到完成需要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活着的人就在旁边看着,地表高温加上燃烧带来的灼热,始终无法缓解白晓保内心的冰凉。
明明前一天大家还在一起开着玩笑,转眼间就生死相隔。
看着同伴渐渐被火舌吞没的身躯,白晓保心里清楚,也许明天,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他自己。
事实上,死神也曾经一度无情地向他袭来。
那天深夜,刚刚结束任务的白晓保正坐在坑里抽着烟,突然一颗子弹从黑夜中穿梭而过击中了他的胸口。
强大的后坐力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翻腾起来,重重砸在了地上。
等同伴惊呼着将他拉进来时,一阵钻心的剧痛涌上心头,如同被人折断肋骨般,白晓保发现自己连正常呼吸都难以做到。
他没死,是因为防弹衣救了他一命。
自从干上安保的工作,除了洗澡的时候,其他时间段就连睡觉他们都是穿着防弹衣的,也是这份警觉,让白晓保得以一次次死里逃生。
侥幸活下来后,他开始思考,人生是不是应该有一些其他的意义。
最初来这里,是为了赚钱,但时间长了,看到不少在伊拉克的中国企业和人民冒着枪林弹雨艰难求生时,白晓保找到了除赚钱外更重要的事情。
尤其是当他看到一些持枪不法分子可以随意进入中国企业大门时,白晓保决定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同样身在海外的同胞们。
面对意图对我国企业进行骚扰的不法分子,全副武装的白晓保曾多次与其正面对峙,他的刚毅果决,不仅在某种程度上守护了当地同胞的安全,也让他找到人生另外的价值。
2015年,与安保公司合同到期后,白晓保乘坐飞机回到北京。
现如今的他过得如何?
刚下飞机的一刹那,他有些恍如隔世。
面前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直到他感觉肚子饿,找了一家面馆坐下来,刚尝到第一口面时,眼泪“唰”地一下就流出来了。
在国外那片废墟之地见惯了生死,他从没流下一滴眼泪,但此刻能吃到热腾腾的面,白晓保却哭得像个孩子。
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动荡,不会明白和平的可贵。
他回家了,在外游历三年,总算回到家乡。
他想到之前一起完成任务的伙伴们,相比那些还在继续搏命赚钱的人,他为自己出生在这样一个强大和平的祖国而感到庆幸。
回到西安,白晓保与激动不已的父母紧紧相拥,他卖命三年赚来的钱已经足够两位老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且最让他高兴的是,他用自己的努力付出总算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左邻右舍,看到白晓保的目光都变得充满敬佩,甚至一度发出感叹,现如今的晓保,无论是人生观还是价值观,都已经远远超越他们了。
事实上,三年国外安保经验,除了让白晓保体会到和平的来之不易,更让他对如何守护好海外同胞有了更为深刻地理解。
回到国内这些年,他走遍了菲律宾、新加坡、泰国等地,抱着能为扎根海外的中国企业提供帮助的想法,他于2018年8年成立了中泰企业协会,而后几年,他又在上海陆续成立了上海白氏安防科技有限公司等其他几家企业,专门为海外企业输送专业安保人才和先进技术。
从一个小混混蜕变为成熟的企业家,从一个孑然一身的单身汉到拥有漂亮妻子和可爱女儿,白晓保海外就职的经历也一度被媒体放大。
无数人看完他的经历后对海外“雇佣兵”工作心生向往,但光鲜亮丽的镁光灯背后,也充满了质疑。
毕竟在国内,雇佣兵是不合法的存在,面对争议,白晓保在微博上进行了澄清。他之所以会选择回国接受媒体采访,是为了通过自己的经历告诉世人,一定要珍惜现在拥有的和平。
真实情况是他通过国内中介,以打工者身份前往伊拉克,属于个人行为,而且他在国外主要从事的是安保工作,至于采访组提到的“雇佣兵”,可能是出于节目效果。
现如今,拥有美满人生的白晓保最新一次在媒体露面,是在10月29日的一个自媒体访谈上,回忆起当初负重存活于刀锋之上的日子,他依旧心有余悸。
在访谈最后,他一直强调希望自己的出现,能够给当下的青少年树立好正确的价值观。“现在是网络信息爆炸的时代,讲到我的事,很多媒体都会用一年赚到四百万来博人眼球,让很多人误以为这是件很轻松的事。”
在白晓保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包括他回国后选择的安保事业,也是从一点一滴做起才有了基础。
一个人的蜕变,绝对不是飞跃式的,而是日积月累带来的改变,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想要改写自己的命运,只能脚踏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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