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我的父母就不在了,家里的照片也只有我和大伯一家三口。大伯和大娘总是微笑着对我说,虽然日子艰难,只要一家人安安稳稳把日子过下去就行。
小时候,我经常坐在小院子里看天,尘土飞扬的村道上偶尔传来狗叫声,让午后的寂静显得更加突兀。大伯每天下地干活,汗水湿透了他的背心却从不抱怨。村里人都说,像他这样老实的人,现在不多见了。
“大伯,你累吗?”我问他,抬起头望着满是汗水的脸。
他用袖子擦了把汗,挤出一个笑来,“不累,你趁着阳光好,赶紧把书看完,学习可是最重要的。”
这种对话在我记忆里循环往复。晚上,我们在昏黄的灯光下吃饭。他们吃得很快,埋头咀嚼地只剩咀嚼声。我悄悄把肉夹给了大伯,换来他慈祥的目光,“小孩子长身体呢,快吃。”
大娘在一旁微微笑着。“慢点吃,别饿坏了。”她温柔地说,心疼我一般。
有时,大娘喜欢讲起我父母的事情,但每次都是有头无尾地打住。“他们两个要是还在,现在肯定也...哎,不说这个。”她叹了口气,摆摆手,转过头去。
小时候我不懂她的忧愁,只觉得他们对我疼爱备至。有一次,我因为小伙伴的取笑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办。回家后,埋头就开始哭,大伯走过来,轻轻把我揽入怀里,“咱别哭,都是要强的人,不能让谁笑话了!”
那晚,他和我聊了很多。我至今记得他讲的故事,像是村子外面的世界,神秘又遥远。他说,“外边的世界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你去看,别愁这个。”
在那个寒冬,镇里的学校要拆迁,大伯二话不说,下决定送我去县里读书。县里的学费贵得让人咋舌,但两个人哭笑不得地商量了一晚上,决定咬牙坚持。“省吃俭用,不也挺过来了么?一个念书的人,不能让难题绊住脚。”大伯坚定地说。
一切的转机都在那一天,我收到了一封录取通知书,封面上写着我从未念过的小印刷字:某某大学。这是我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通过学习改变命运的开始。
我把信拿给大伯,他低下头翻来覆去地看。大娘则是早已不顾形象地哭了出来,“咱家的娃出息了,老李,咱们值得的!”
然而,快乐背后总有些事情让我们心生疑虑。为上大学,我家倾其所有,兜里干瘪的钱包愈发空洞,大伯无意中半夜唉声叹气的声音,我在床上听得一清二楚。
高考前夕,我曾听到过这样一段对话。大伯的大块双手抚上我的肩膀,“放心去试,别给自己压力,家里的事情有我。”
我望向他与大娘,“可村里的补贴还有账单...”
“别说这些,学费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大娘递过一杯水,笑容中满是决心。那一刻,似乎之前的所有艰难都变得不再重要。
这些年,每当我站在窗口,目送列车驶出故乡,总想着他们在家时是如何支持我的拖沓学业。村里人都说我有个好大伯,面子上能看出他对我这唯一的侄儿下了多少苦心。
这些年的滴水成恩,像大雨瓢泼般在我心里积蓄。我常常想,未来,我会怎样报答这个养我长大的家庭,直到许多年后,我有了一个小想法,一定要让他们住得舒适,过得无忧。
我的故事有了新的篇章。毕业那年,我在一家不错的公司找到工作,收入稳步提升。这个城市霓虹闪烁,街道车水马龙,与曾经的乡村形成鲜明对比。在这个地方,我像一颗野草,努力扎根。
那几年,我过得十分节俭。每个月的工资,扣除基本生活费用,剩下的都攒了下来。每当我看到存款数字一点一点攀升,心里总是止不住地激动。因为这是我对大伯一家关爱的一种报答,一种承诺。
几年的拼搏后,我终于存够了钱,在城市边缘买下了一套不大却温馨的房子。房子虽然简单,但在我眼里,它是心血凝成的模样,是能够给予大伯大娘的一份安稳。
这个决定让我迫不及待地想与他们分享。于是,我请了长假,背上一小包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随着火车越来越接近那个熟悉的地方,我的心跳加快。我想象着他们会如何欢喜,如何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感到欣慰。
一下车,我步伐轻快,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推开院子的门,我看到那熟悉的土墙,泛着些许斑驳的灰,院子里依旧种满了大伯爱种的菜。
“我回来了!”我大声喊道。
大伯首先迎了出来,紧接着是大娘满面笑容的背影。“回来就好,快进来歇歇。”他们的声音饱含着温暖。
饭桌上,我迫不及待地分享了在城里工作的种种,“我买了套房,希望你们搬去城里住。”我说这话时充满期待。
大伯愣住了,筷子停在空中。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惊喜和莫名,“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坚定地说。
大娘却一瞬间沉默了,之后一开口就打破了那股喜悦,“那地方我们不熟悉,这房子是不是太旧了?”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用手将一碟菜推到我面前,似乎想让我的关注点转移,但却引发了我们之间潜在的话题。
“住得好就行,为什么非要挑这个呢?”大伯有点不悦地回应。
大娘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说:“家里多好,有你大伯在,我一天也不愿意去别的地方。”
桌上气氛即时降了温。好不容易营造的温馨被这句话生生撕扯开来。我努力让自己冷静,“那里也有很多邻居,也很安全。”
但她并没有搭理我,转身继续收拾碗筷。我感到无奈而失落,只能看向大伯,希望他能说些促使大娘改变主意的话。
“不是说不想,实在是,我们年纪大了,去了不方便。”大伯沉下声音,显然在努力维持和谐。
我低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他们。多年未见,这样的争执是我未曾预料到的。
但我清楚,这一间属于我们家的房子里,住着更多的是在乎与情感的选择。口中的饭菜失去了味道,唯有心中那诚挚的愿望未能如期传达。
“你们再好好想想,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够搬到那里,一起生活得更好。”我小声说道,试图压下那因为对大娘态度的失落感。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带起几片树叶,我抬起头,看向大伯,他拍了拍我的手,“咱不急,慢慢来。”他的语气始终充满这份亲切和理解。
我点点头,明白这场家乡与城镇之间的拉扯,不仅仅是住所的选择,更是生活理念的改变。大人们的心结并不是一句“感恩”可以轻易化解的。
夜深人静时,我坐在院子里,感受着熟悉的乡间空气,心中百感交集。大伯和大娘的态度让我措手不及,却也让我意识到,他们对这片土地的感情是多么深厚。我知道,真正的关心不该只体现在一所房子里,而是更贴近日常的小事。
第二天一早,趁着大伯上地里的空档,我和大娘坐在院子里。一边择着豌豆,我试探性地问:“妈,有没有想过做点小变化?比如,家里的墙粉刷一下?”
她没抬头,只是继续手上的活计,“你觉得,我们这住得还不舒心?”
“不是,就是想让环境好一点。”我赶紧解释,怕她误解我的意思。
她笑着摇头,“都这年纪了,哪里还讲那么多。”
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帮你把厨房改一下,墙壁也翻新,屋子里暖和些,冬天就不用靠火炉取暖了。”
她抬起头,从手里的工作中停下,露出些许意外和动容。突然之间,我感受到这份坚持带来的触动与温暖。
几天后,我去镇上找了一位熟悉的装修师傅,说了我的想法,他一口答应下来。我兴冲冲地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大伯。吃饭时,我支支吾吾:“家里,我找了人来帮忙装修,过些天就动工。”
“太破费了吧?”大伯眉头微蹙。显然,他对金钱有着深深的顾虑。
我忙解释,“没事,这些钱你们花我放心,我乐意出。”
他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大娘,最终没有再说什么。“你有心就好,你能有这个心意,我们也知足。”
就这样,几天后,家里开始了一场小小的变革。从墙皮到窗户,从厨房的锅碗瓢盆到门口的小花园,我尽量让这个家焕然一新。大伯看着,一直在旁指挥,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偷着笑。
大娘似乎被我们感染,也逐渐放下了原来的成见。每当看到工人们奋力工作,她便会泡一壶热茶,走过去招呼一声,“大家辛苦了,喝点热水。”
随着家的变化,一个新的接受也逐渐在她心底萌芽。小镇上,似乎没有人愿意异端改变,而我心里想的,不过是能让他们舒适而已。
期间,我和他们一起去邻村的集市,买了些新家具和生活用品。大伯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也是高兴的,他就像一个有责任感的父亲,时刻关心着得与失。
几周后,当一切焕然一新时,大娘逢人便说:“这是咱家娃弄的,亲手!”
家里再一次回到了欢声笑语之中。每一个改动都带来了生活的满足,每一次微笑都是对我们努力的肯定。曾经的争议随着焕新的环境一并过去,而我心头却又增添了一份轻松。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和大伯大娘一起来到新修缮的阳台上,品着茶,望着远处的青山。
“你说,我们住在这里,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大伯笑问。
我想了想,“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哪里都可以是家。”
大娘则拿过一个小矮桌,准备上茶点,热气腾腾的。在温暖的阳光下,她忽然说:“孩子,不管在哪,我们一家子永远都是那个最好的,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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