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关
郁达夫说:陆小曼是一位曾振动20世纪20年代中国文艺界的普罗米修斯。
胡适说:陆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
徐志摩:她一双眼睛也在说话,睛光里荡起,心泉的秘密。
陆小曼很绝。
绝,色丝也。
风华绝代。
她就像是那个年代的刘亦菲亦或是章子怡。
美艳绝伦。
上学的时候,她就是绝对的校园女王,所有人都以能够给她拿衣服,说一句话为荣。
等到年纪稍微大了一些,她在交际场所行走,又是落落有礼,姿态万千,所有人都在震惊从哪里出来这么一个绝女子。
有一次陆小曼去哈尔滨,下了火车一看,外面街头巷尾都是她自己的海报。
后援会太强大了,比起现在网络时代四处宣传的明星还要疯狂。
她是那个年代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不用任何人吹捧。
她自己就是传奇。
陆小曼出身豪门。
父亲是财政大臣,母亲出身名门,夫妻俩共生了9个孩子,只活了她一个,怨不得人家如此娇气奢华。
陆小曼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式的名媛教育。
精通英语和法语,会钢琴,通书法,绘画、朗诵无一不精。
又生了一副好样貌,娇俏可人,谁见了不怜,谁见了不爱。
有时候我们看那些老照片,总觉得呆板缺少灵动,但是你仔细看看陆小曼的照片,你就偏会觉得独她少了一丝呆气,然后你再多看几张,你的脑子里,就好像被她深深印刻进了影子,她动了起来,或嬉笑,或妩媚,曳动生姿。
她就是那种用最纤细的羊毫,一丝丝,一丝丝,工笔画出来的中国画,和敦煌莫高窟的那种浓油重彩不同,和阎立本的仕女图迥异,如果你打开唐寅的画作,你就会惊呼,呀,活了,这不就是活生生的李端端嘛。
有文献记载:她举止得体,发言又温柔,风华绝代,无与伦比。
但她绝不是花瓶,看着好看,内里空心。
她才华横溢。
和徐志摩合作过一部五幕戏剧《卞昆冈》。
你不要以为这是徐志摩假托徐志摩的代做,实际上这里的一字一句,一整个间架结构,都是陆小曼的心血杰作。
更何况她写诗也很绝,刘海粟曾经评价她说:“她写旧式的绝句,清新俏丽,颇有明清诗人的特色。”
她的才华,她的美貌,她的任意妄为,勿怪得胡适说:陆小曼是北京城不得不看的一道风景线。
她挥霍青春,看遍世间的火树银花,她纵情深色,她的满腔血液,都赋予了玩乐,她将自己燃烧了起来,然后不管不顾,哪怕终化为灰烬。
她有日子不好好过,用现在的话,拿着一手好牌,手里两个王炸,她却炸了空气。
身边爱她的人,她都赶走了,把自己沉进了泥塘,有人看到了拼死要过来救他,她却摆摆手说:我愿意。
她任性。
说得现代一点,就是作。
有多作呢?
19岁那年,陆家小女初长成。
当时陆小曼已经艳名远播,加上她与世无双的才华和身世,上门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
可是陆父不愿。
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只能嫁给最好的。
然后王赓出现了。
王赓,1915年普林斯顿大学文学专业毕业,后转身去了世界四大军校之一的西点军校。
与后来的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是同学。
出身好,有才华,有军事背景,陆家很满意,哪怕王赓比女儿大了7岁,也无所谓。
年纪大,才知道心疼人。
陆小曼就这样嫁给了王赓,可是事与愿违,王赓并非理想的夫婿。
并不是王赓对陆小曼不好,而是二人的目标不一样。
陆小曼想要的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可王赓呢,王赓热衷于仕途,他想要的是驰骋沙场,而不是儿女情长。
这并没有什么对或错,只是选择不一样,于陆小曼来说王赓并非良配。
他,不解风情。
佛家说,世间最苦求不得。
所以这也为后来的离婚埋下了伏笔。
后来就遇到徐志摩。这好像是上天最奇妙的安排,也可说是孽缘。
彼时的徐志摩正处于得不到林徽因的痛苦中,而陆小曼正苦恼丈夫的不懂怜惜。
失意的二人就像是磁铁,一旦吸引上了就难舍难分。
懂我的人,我也懂他。
可这事儿毕竟为当时的人思想还是保守的,在当时的思想里,这件事是彻底违背伦理的。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徐志摩先承受不住了,他坐上飞机远走英国。
他像个懦夫一样跑了,独留陆小曼一个人面对这凄风苦雨。
谁在夜里独自徘徊,寻觅再没了结果,几多天真,几多颓丧,几多流言蜚语,那个爱的人,那些彷徨,要顽强吗?
好难啊!
陆小曼发电报给徐志摩,你快回吧,再不回来,你就再也见不到了我。
只有你的肩膀,才能让我依靠。
徐志摩这才回来。
他也不想逃避了。
他请了刘海粟帮忙,把所有当事人聚到了一起,商讨了半天。
这真是最为尴尬的饭局了。
徐志摩尬着脸给王赓敬了一杯酒,他以为王赓会冷着脸,但他别无退路。
没想到,王赓竟然接了过去,还异常大度。
他对徐志摩说:“我纵和小曼离了婚,但你以后务必要对她始终如一,不然我定会以激烈手段相对的。”
徐志摩点了点头,他应承了下来,可没想到后面的结果并没有他想象那么美好。
两人结婚的那天是农历七月七日,七夕。
整个中国文化圈都轰动了。
证婚人是梁启超,主持是胡适。凡是你能想到的中国近代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都来了。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带着祝福来的。
比如梁启超。
他说:“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
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
你这个人用情不专,以至离婚再娶......
你们两人都是过来人,离过婚又重新结婚,都是用情不专。
以后痛自悔悟,重新做人!
愿你们这次是最后一次婚姻。”
二人大窘,只能忙不迭点头。
梁启超言中了。
婚后的生活并没有这么美好。
主要原因就在陆小曼。
陆小曼打小锦衣玉食,交际的都是贵族小姐。
而且吃穿用度皆不凡,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大小姐脾气。
徐志摩刚开始爱她爱得发狂,可很快他发觉了这么一个大小姐着实是难以供养。
她要美食,华衣,夜生活,还要打麻将。
每次出门都要鲜衣怒马,跟着好几个仆从,不是大餐不吃饭,每次去买鞋,一次就要六双。
而且徐志摩为了让她住得好,还租了一套豪华公寓,每个月光租金就要100大洋。
这谁顶得住。
而且陆小曼和王赓离婚的时候还有了王赓的孩子。
但为了嫁给徐志摩,她偷偷去哈尔滨做了流产,谁曾想,手术失败,差点死在了手术台上。
好容易抢救回来,却从此终生不育。
她原本身子就不好,这次就更加不行了,整天病娇娇的。
还有了偏头痛,为了止痛,她还迷上了抽鸦片。
这又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徐志摩没有阻止,一个是爱极了她,再一个他也知道陆小曼之所以这样多半也是因为他。
可他只是个穷书生呀,家里人因着他俩结婚早就断了关系,虽说自己名气很大,有很多稿费,但也架不起这么折腾。
陆小曼每个月要各种花费就要五六百大洋,相当于现在两三万。
那个年代一块大洋就够普通人家生活一个月的了,这让徐志摩挣扎得很辛苦。他舍不得穿新衣服,一件西装打了好几个补丁,整个夏天只有一件衬衫可以换,每天就这么穿着,四处讲课,写稿子,有时候还倒卖字画,到处问亲戚朋友借钱,落魄极了。
一个大诗人,爱得如此卑微。
再好的爱情也给消磨没了。
陆小曼有一天对郁达夫的妻子王映霞说:“我觉得他不爱我了。婚前的甜蜜,不曾想到了婚后却成了坟墓。”
她觉得自己被徐志摩困住了,她任性地以为徐志摩的爱就是囚牢,自己是笼子里的鸟,想要飞去丛林。
结婚的第五年,徐志摩一次从北京回到上海。
晚上,邀请了几个朋友来家中。
这时候陆小曼回来了,醉醺醺的。徐志摩向朋友道了句抱歉,将陆小曼扶回了房。
第二天,徐志摩和陆小曼一番详谈。
可是陆小曼不听,她躺在卧榻上抽鸦片,听得一阵腻烦,随手抓起烟等向徐志摩砸了过来。
烟灯没有砸中他的脑袋,从他的额角飞了过去,打掉了他的眼镜。
徐志摩绝望了。
以前哪怕是发生口角也没有这样拳脚相向,他死心了。
爱情不等于零容忍。
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坐飞机回北平。
可是袋里连坐民航的钱都不够,只好改乘邮政班机。
结果飞机飞到济南附近的党家庄,飞机因大雾,触山失事。
身死魂消。
天塌了,地陷了。
陆小曼接到噩耗,悲痛欲绝,当场晕了过去。
不过是拌了两句嘴,结果从此天人永隔。
脑子都麻木了,心痛起来连眼前都是黑的,像被抛到了最深的海底。有时候午夜梦回,他还带着笑,轻轻摸着自己的脸,还是初见时那般腼腆,可是泪水嗬,泪水就是从天而降的雨,它将我浇透,将我置身于孤单的记忆中,在隐蔽的角落里,发痛。
她在给胡适的信里说:“我受此一击,脑子都有些麻木了,有时心痛起来眼前直是发黑。
一生为人,到今天才知道人的心,竟是真的会痛如刀绞。
苍天凭空抢去了我惟一可爱的摩,想起他待我的柔情蜜意,叫我真不能一日独活。
我的眼泪也已流干,这两日只是一阵阵干痛,哭笑不能。”
她自此闭门谢客,一个月后,写了《哭摩》:
从前听人说起“心痛”,我老笑他们虚伪,我想人的心怎么觉得痛。
这不过说说好玩而已。
谁知道我今天才真的尝着这一阵阵心中绞痛似的味儿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心中哪怕再痛,梦里醒过来枕头湿透了,可是身畔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斯人远去,人间无觅。
这一年是1931年。
陆小曼29岁,千夫所指,众叛亲离。
她不在意,那个她在意的人已经去了,从此她只有自己了。
一代传奇,一代绝色,自此谢幕。
但和他人不同,陆小曼是活在人前的传奇。
只因为她的绝色。
胡适曾给她写了一封信,信里说只要她离开翁瑞午,他可以每月给她寄钱。
相当于包养她。
信里说的翁瑞午就是陆小曼最终的归宿。
他们两个在一起30多年,无名无分。
翁瑞午是上海的公子哥,也吸鸦片,但生来风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两人相识是因为陆小曼有昏厥症,而翁瑞午有推拿绝技。
“翁瑞午有一手推拿绝技,是丁凤山的嫡传,他为陆小曼推拿,真是手到病除。
于是,翁和陆之间常有罗襦半解、妙手抚摩的机会。”
对此,陆小曼并不否认。
只是自此以后,她的艳名远播,关于两人的绯闻更是满天飞。
水性杨花,这是那个时代给她的标签。
可是陆小曼并不在乎,尽管朋友们都劝她远离翁瑞午,可是她拒绝了。
因为在翁瑞午那里感受到了她缺少的关怀,无微不至的关怀,哪怕这份关怀有毒。
翁瑞午有发妻,但是陆小曼没有强求他们两个和离。
婚姻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宁。
这份安宁翁瑞午给了。
只要陆小曼开心,他什么都照办。
1961年,翁瑞午病重。
弥留之际,他托付两个朋友照顾陆小曼,否则九泉下也不瞑目。
四年后,陆小曼去世。
时年62岁。
有时候看陆小曼就像在看美国的金·卡戴珊。两个人一样作天作地。
只不过一个是一把好牌打得稀烂,一个却是一把烂牌赢了王炸。
她的一生都是争议。
风光无限她有过,凄风苦雨她也尝了。
爱人离世,后半生和一个有夫之妇不明不白,也无所谓。
这两天妇女节,有人说我在这个时候写陆小曼不合适,她不是女性解放的榜样。
我也这么觉得,可我还是要写她。
因为她是陆小曼,独一无二的陆小曼。
她和那些大家闺秀,那些在历史上留下美名的女子迥然不同。
她是天生的明星,她大爱大恨,随心所欲,哪怕是背负骂名,她还是安然自若,她勇敢站在世人面前,勇敢活出了自己。
活出自己。
有些人背负太多了,所以龋龋独行,哪怕风流肆意,也终成了一抔黄土。
她离经叛道,她敢爱敢恨,她无惧世人的眼光,高举着自由的大旗,她成了自己人生的先行者。
她不需要别人的评价,那些评价她的人都成了满目蒿草,她将自己活成了举世瞩目的参天大树。
她活出了自我。
她成了自己的传奇。
回首几十年前的往事,美人已去,但是她的传说还在人间流传。
就让我们撇去世人的流言蜚语,但听得河边船娘婉转流唱,看梨花开落,岁月无声。
见过南方的阴天吗?
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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