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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景致

夜深了,他没有半点睡意。看着眼前厚厚一沓发黄的信,他和她的激情岁月又浮现在眼前。但是,她还会记得吗?

又一天过去了。他和往常一样,和她说了几句家常话,随后问道:"想起我是谁了吗?"她扬了扬嘴角,直愣愣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她不能辨认任何人,甚至会产生许多幻觉,闪现出好几个我,却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有喊她的小名"花儿"的时候,才略微有点反应。都六十出头的人了,怎么受得了这个折磨和打击,他痛心疾首,可又束手无策。

时间在慢慢流逝着,三个月过去了,可她的病却不见好转。医生说,她是由脑部受损导致的心因性失忆症,多跟她说说生活中重要的人和事,也许会早日恢复。他请来了亲属、过去的同学和同事、朋友及邻居轮番出场,但依然收效甚微。他心急如焚,究竟哪些事曾让她刻骨铭心而又记忆深刻?

儿子说:"妈妈最喜欢吃红烧肉",侄女说:"伯母爱穿连衣裙,特别是带小花的那种最好看"。儿子问她:"妈,有印象吗?"她依然摇头。他失眠了。我和她历经风雨和磨难,相亲相爱,难舍难分,莫非她连当年那些美好的情景也忘得一干二净?

说起当年,他和她都是知青,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下乡在农村的同一个大队,吃住都在同一个青年点里。虽然家庭状况差距很大,但凭着彼此的了解和欣赏逐渐产生了感情。但在那个年代,青年男女谈情说爱大都是写信或写纸条。他清楚记得,从第一次书信往来到知青返城那几年,他收到了她一百二十八封信,他写了多少封信已经记不清了。一晃眼儿,过去了四十多年,他琢磨着,这一段往事也许可以让她找回记忆。

一天,他给她讲着当年的一些有趣的事,如在社员家热炕头上喝蚬子饸饹汤,有的知青到社员家偷鸡挨了揍,美女赵二花拿了人家两个猪头就嫁给了丑男秃老亮……

她静静地听着,偶尔望着天棚,偶尔闭上眼睛,似乎也在追忆着从前。他又把那些发黄的信放在她的面前说:"花儿,我把当年你写给我的信读给你听好吗?"她点点了头。

他每天给她读一封信,不断重复地读。两个月后的一天,他给她读了这样一封信:"我最喜欢看你吹口琴的样子。特别是那一天,你领我去爬山,当我和你坐在树荫下,靠着你的肩膀听你吹起我最爱听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更希望你能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突然冒出了一句:"这不是……"

"不是什么?"他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我在青年点写给你的信吗?"

"是啊!是啊!"他霎那间就兴奋了起来:"花儿,你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吗?"

她微笑地"嗯"着。

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猛地抓起了她的手摇晃着:"太好了!太好了!"成串的泪水落在了信纸上。

她拿起这封信仔细端详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眼睛一亮,激动地说:"是我亲笔写给你的信!是我亲笔写给你的信!"说着,她的目光便一动不动地落在了信的时间上,泪水夺眶而出。

此刻,她的耳边又响起了悠扬的口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