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走廊上不时传来护士和医生匆忙的脚步声。
老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输液管连接在他的手背上。
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身体，调整输液管的位置，生怕弄疼了他。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现在很不舒服。
“兰娟，你回去吧，孩子们需要你。”老伴虚弱地开口，声音飘忽不定。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心里一阵酸楚。他生病住院已经半个月了，我一直在医院守着他，照顾他的起居，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可每次我稍微离开几分钟，儿子的电话就会打过来，催促我回去。
“你才是最需要我的人。”我轻轻握住老伴的手，坚定地说道。
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我皱着眉头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儿子。
自从我来照顾老伴以后，他们三天两头打电话，问的不是老伴的病情，而是家里谁做饭，谁带孩子。
今天已经是第8次了，前几次是儿媳，剩下的是孙子孙女，连外孙女也打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乱成一团了！”儿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不耐烦。
“儿子，你爸爸还在医院，我怎么能走得开？”我叹了口气，心里满满的无奈。
“可我们这边……”儿子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没心情听下去了。
我挂断了电话，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面是病床上的老伴，一面是家里不知所措的儿子一家，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站在病房的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满是挣扎。电话还会响吗？下一次又会是谁呢？
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家庭唯一的依靠？我该如何选择？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的农村，那个时候，生活条件非常艰苦。我们家有七口人，父母和五个孩子。
虽然父母拼命干农活，但家里还是穷得揭不开锅。我从小就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尽管我渴望读书，但现实不允许。
在我12岁那年，家里实在供不起我读书了，我只能辍学回家帮忙干农活。
我始终对读书有种难以割舍的期待，尽管没机会继续学业，但我心里那股对知识的渴望一直没消失。
我总想着，有一天我能通过别的方式让我的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21岁那年，父母把我嫁给了村里的一个小伙子，他就是现在的老伴。
婚礼很简单，连像样的婚宴都没有，只有几桌邻居坐在一起吃了顿家常便饭。
可我并不在意这些，因为我知道，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我们都能一起扛过去。
结婚第二年，我生下了儿子。那时候，我们的生活虽然清贫，但却充满了希望。
我一心想把儿子好好培养，不能让他走我的老路。我和老伴省吃俭用，供儿子读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儿子从小聪明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尤其是考上了大学的时候，全村人都来道贺。我心里别提多骄傲了，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儿子毕业后在城里找了工作，成了城里人，我与他爸感到十分欣慰。他结婚时，虽然我们家拿不出多少嫁妆，但儿媳一点也没嫌弃，婚礼办得小而温馨。
婚后不久，孙子孙女接连出生，我心里满满的幸福感。儿子儿媳工作忙，我便主动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每天一大早，我就起床做饭，送孩子们上学，晚上接回来，辅导作业，几乎成了全职奶奶。
儿子儿媳对我的依赖也越来越重，渐渐地，他们开始把所有的家务和孩子都推给我。
最初，我并没有抱怨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帮他们也是应该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他们对我越来越不尊重。
儿媳的态度尤其让我寒心，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我的身体，反而总是指责我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对。
甚至在中秋节亲家来访时，她当着亲家的面抱怨我做饭手艺退步了，弄得我好不尴尬。
我心里满是委屈，但又不敢发作。我不想让家庭陷入不和，所以一直忍着。可我心里明白，这种日子太累了，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老伴突然生病住院。那天我正带着孙子孙女在家里做作业，突然接到邻居的电话，说老伴倒在田里了。
我慌了神，急忙赶回老家。在医院里，医生告诉我，老伴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必须住院治疗。
我没多想，立刻决定留在医院照顾老伴。可这一走，家里的事儿也就全乱了套。
儿子一家人立刻开始疯狂打电话，每天几十通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家里没人做饭，没人带孩子。
我心里又气又急，老伴还躺在病床上，可他们竟然只顾着自己的一点小麻烦。
电话那头，儿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家里真是乱成一团了。”
我皱着眉头，心里压抑着愤怒：“你们就不能自己想办法吗？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妈，那孩子们怎么办？你是他们奶奶，难道就这么丢下不管吗？”
这话像一根针一样刺进了我的心。我沉默了片刻，心里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你们才是他们的父母！我已经照顾他们这么多年，你们难道不能自己带吗？”
儿媳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
接着，儿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妈，你别生气，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没有你，我们真的不方便啊……”
“我不管你们怎么安排，总之这段时间我不会回去。”我挂断了电话，心里又气又伤。这个儿子，真是被我惯坏了。
在医院的日子里，我认识了几个病友的家属。有一位大姐和我聊起家里的事，问我为什么一直在医院照顾老伴，而儿子一家却不来帮忙。我苦笑着说：“他们忙，顾不上。”
大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你要是一直惯着，他们永远不会长大。你得学会放手啊。”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以来的付出，非但没有让他们感恩，反而让他们依赖成性。
我一直在牺牲自己，牺牲老伴，牺牲我们该有的晚年生活，去成全儿子一家，却从未想过他们应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
就在老伴住院的半个月里，我接到了足足40通电话。每一次电话的内容都差不多，谁做饭，谁带娃，家里乱得不行。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在电话里和儿媳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她指责我不负责任，我则狠狠地指责她不懂得感恩。
“你们难道就不能自己带孩子吗？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一直给你们当保姆吗？”我气得手都在发抖。
儿媳毫不示弱地回击：“妈，你既然住在我们家，就得帮忙啊！你不帮我们，我们怎么能安心工作？”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我。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免费的保姆，而不是他们的母亲。
他们需要的，不是我的关心和爱，而是我能替他们分担的责任。
挂了电话，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久久无法平静。心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儿子竟然成了这样，真是我的错吗？
回到病房后，老伴看着我，轻声问道：“兰娟，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我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老头子，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些年我为了儿子一家，什么都做了，可他们却越来越不懂得感恩。我觉得，我该放手了。”
老伴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说得对，我们也得为自己的晚年生活打算。不能一直这么劳累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是啊，我们要为自己负责。”
几天后，儿子又打来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妈，我们真的离不开你，孩子们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孙子孙女的脸庞，心里一阵酸楚。可我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再心软了。
“儿子，你们该学会独立了。我和你爸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们不能总依赖我们。”
电话那头，儿子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声说道：“好吧，妈，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我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多少。放手也是一种爱，我知道这条路不容易，但我希望他们能明白，我们也需要被照顾，而不是一味地付出。
我走进病房，握住老伴的手，轻轻一笑：“咱们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老伴点点头，笑了笑：“是啊，咱们也该享享福了。”
窗外的夕阳洒在病房里，暖洋洋的，仿佛预示着我们即将开启的幸福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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