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的清晨，天色灰沉沉的，屋外的土路早已被泥泞覆盖。老屋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破旧的窗户挡不住外面飘进来的湿气。
我站在母亲的床边，床头柜上堆满了各种药品，瓶瓶罐罐杂乱地摆放着。母亲躺在那张已经破旧不堪的病床上，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个没用的东西，连床都扶不好，要你有什么用？请个保姆都比你强。”
母亲突然一声怒吼，声音尖锐而刺耳。我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为她翻身，但她依旧不停地抱怨着，仿佛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
我心里一阵酸涩，手上动作却不敢停下。这已经是第几次被骂了？我记不清了。
三年来，母亲的言语从未有过一丝温和，只有无尽的责备与指责。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为她整理床铺。
就在这时，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大哥打来的。
我接通电话，还没等我开口，大哥那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娟，你作为女儿照顾母亲不应该吗？怎么好意思找我们要钱的？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养家糊口，经济压力有多大，你还从我们这里，捞好处，好意思吗？”
他的语气中满是责备和不耐烦。
我紧紧攥着手机，心里一阵委屈和无奈。我照顾母亲这些年，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耗尽了，兄弟们却只在每个月给2000块钱，似乎这样就能心安理得地逃避责任。
两千块钱，连母亲一个月的药费都不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解释有什么用呢？这些年，我的委屈早已积压在心底，随时都可能爆发。可现在，我只能深吸一口气，忍住满腔的愤怒。
挂了电话，我看着床上的母亲，眼泪不自觉地涌了上来。为什么一切都得是我来承担？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可在这个家里，我似乎从未被真正当作一个人来看待。
我出生在1970年代的农村，家里有三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一个。我的童年充满了父母对儿子的偏爱和重男轻女的冷漠。
记得小时候，每次吃饭，哥哥弟弟总是坐在桌边，而我只能在灶台边捡剩下的吃。
父母说，儿子要长身体，将来要撑起家里，而我不过是个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吃多了也是浪费。
家里的资源都优先给了哥哥和弟弟。哥哥上学，弟弟上学，我却被要求早早下地干活。
田里的农活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实在太累了，但我没有选择。父母的期望都放在了两个儿子身上，而我不过是家里多余的一个。
那种不被看见的感觉，让我早早地明白，这个家里，我注定是要被牺牲的。
到了少女时期，我也曾有过读书的梦想，但这个梦很快就被现实打碎了。
哥哥升学需要学费，父母毫不犹豫地让我辍学，说女孩子读书没用，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我只能含着泪，扛起了锄头，继续在田里劳作。
日复一日的劳作让我渐渐失去了对未来的憧憬，家里也早早为我安排了婚事。
那个年代，婚姻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交易，父母找了个老实人家，算是把我“嫁”了出去。
婚后，我和丈夫在贫苦中度过了一段艰辛的日子。日子虽然苦，但我们两口子感情还算过得去，同甘共苦，也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
可娘家从未放过我，每当家里有事，总是第一时间找我要钱。丈夫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对娘家的怨气越来越多。
我还记得有一次，哥哥要盖新房，娘家找我借钱。我们家本就没什么积蓄，每一分钱都得省着用。
可母亲在电话里说得很绝情：“你哥是咱家的希望，你不帮他，谁帮？”
我只能愤愤地从家里拿出不少钱给他们，娘家索要钱财的次数多了，丈夫也渐渐对我冷淡起来，家庭的压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日子本就不容易，丈夫却在几年后突然去世，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支撑这个家。那段时间，我几乎是咬着牙硬撑着走过来的。
孩子们还小，我既要照顾他们，又要挣钱养家，几乎没有片刻的喘息。
孩子们慢慢长大，成家立业后，我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一些，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一切的转折始于母亲的瘫痪。那时候，母亲突然中风，失去了自理能力。家里的兄弟们都推三阻四，谁也不愿意承担照顾的责任。
母亲住院那段时间，大家表面上还愿意帮衬一下，可一旦出院，谁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最后，母亲被送到了我家。我一个人承担了照顾她的责任，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也没有人问我能不能承受。
我辞掉了工作，专心在家照顾母亲。日复一日的护理，让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母亲的病情时好时坏，每天的护理几乎让我筋疲力尽。
可让我心寒的是，母亲从未对我有过一句感谢。她只会不停地抱怨，责备我照顾得不够好。
每当我为她翻身或喂饭稍有差池，她便会破口大骂，似乎我欠她的永远还不清。
在她眼里，我永远是那个不孝的女儿，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而我的兄弟们呢？他们几乎从不露面，偶尔打个电话，也不过是敷衍几句。
每次我提到照顾母亲的辛苦，他们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你是女儿，照顾老人是应该的。”
他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自己却享受着轻松的生活。
有一次，大哥终于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和弟弟可以每个月两千块钱补贴我。
两千块？我心里一阵苦笑，这点钱连母亲的药费都不够，可我又能说什么呢？
他们从不真正关心母亲，只是象征性地给点钱，仿佛这样就能摆脱责任。
三年的时间，我像是一头被套住的老牛，无休无止地在田地里劳作，毫无喘息的机会。我的身体开始吃不消，精神也几乎崩溃。
每当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坐在床边，望着母亲的病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一切都要我来承担？我也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我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儿媳的一番话，让我突然间清醒过来。那天，她端着一杯热茶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妈，照顾外婆是应该的，可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得不到一声好，值吗？”
她的话像一把利剑刺中了我压抑已久的痛点。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早已失去了自我，一直在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付出。
我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给多少都不干了，这是我对自己的承诺。
第二天，我叫来了兄弟们，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摊牌：“妈的事，大家都有责任。以后你们得轮流照顾，别再想着把一切都推给我。”
大哥听了我的话，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你是女儿，不是应该的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是女儿，你们不是儿子啊？都是妈的孩子，凭什么所有的责任都该我承担？从今天起，咱们三个人一人三分之一，谁也别推脱。”
弟弟也有些恼火：“你这是在推卸责任！我们已经给你钱了，还想怎么样？”
我冷笑了一声：“两千块？你们真觉得这点钱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不稀罕你们的钱，我要的只是公平！”
说完这些话，我转身离开了那个破旧的老屋。那一刻，我感觉肩上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后来，兄弟们虽然不情不愿，但也不得不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母亲继续在家里养病，我偶尔去探望，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地付出。
她总觉得其他人照顾得很不好，希望我继续照顾她，我没有再心软。她又哭又闹，我直接选择转身离开。
我明白了，孝道并不意味着无休止的牺牲，我也有权利为自己争取公平。
这场家庭的“战争”让我彻底看清了亲情的本质。兄弟姐妹之间，本就该分担责任，而不是一味地要求某一方无私奉献。我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儿，我要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益。
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透过乌云洒在我的身上，我感到久违的温暖。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自我价值，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委屈自己，我要为自己的生活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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