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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梦啊,入暮的云烟,都裹着殓衣归来。那背乡离土的憧憬,是光阴的遗骸。穷困的富贵,卑贱的荣华,深谙囹圄的人啊,怎么就忍心对你唱,这满身鞭痕的年华。

2024年8月30日,54岁的刀郎在他的“知交线上演唱会”中演唱了他这首怀念故乡之作——《虞美人·故乡》。

自17岁出门远行,饱经沧桑的中年游子终于回到他阔别了二十多年的故乡,人生千帆往过,世事百态阅尽,当年离开故乡时有多少遗憾和无奈,如今对故乡的人事情物就有多少回忆和眷念。

情到深处的人生感慨让背井离乡的人们不由隐隐潸然,每一个异乡人都曾无数次怀念着那远方的出生之地,却总是只能“在没有哀愁的梦境里回来”。

我们曾经无比炽烈地热爱着刀郎和他的音乐。

20年前的刀郎是青年时光里火焰般浓烈的情感,是男欢女爱中爱而不得的遗憾,是世俗生活中求而不能的痛苦,是每一次回忆都无法释怀的内心孤寂,更是随着岁月流逝对青春年华远去的无奈叹息。

眼看黑发将灰,终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雄阔的西部人文风物浇灌和滋养了刀郎2000年代的音乐灵感。《2002年的第一场雪》、《西部情歌》、《喀什噶尔的胡杨》在新疆民族音乐简单上口的旋律中找到了情绪宣泄的出口,《刀郎Ⅲ》中的《德令哈的一夜》和《西海情歌》则是青海高原上那蓝天、雪山、湖泊和南飞的孤雁所带来的苍茫辽远,还有那天地之间形单影只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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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洲渡的还魂伞,对岸阿姐的鸳鸯枕,梨花落,杏花开,烟雨里人流滚滚不见白马来。2020年悄然归来的《弹词话本》听歌如画,那是苏州评弹里古意秀美的江南,是杜十娘在画船中强颜欢笑斟下的那一杯又一杯美酒,是酒阑人散客舍独居的孤灯相对,是爱哉恨哉皆已呜呼了哀哉的猎猎风尘。

2023年的《山歌寥哉》以山歌小调唱聊斋,那些古典小说中光怪陆离的奇异故事,更是被无数歌迷解读出对当下世俗生活中种种不公的反讽意味。虽然专辑文案称“许多篇章都充满了理想的光辉”,但“现实之境与理想世界、男与女、善与恶、债与偿、强与弱、神圣与亵渎”这些充满了对立的意象和情绪,依然让《罗刹海市》被倔强地诠释为讽刺现实世界的时代悲歌。

那一时刻,无数听者被深深震撼,那些强烈的、不可言说的情绪得到空前宣泄,在情感的共鸣中去汲取面对困境时努力向上的力量,“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整整20年过去了,我们对刀郎的热爱丝毫未减。

当前,刀郎的线下演唱会正在多个城市上演,在成都、在广州、在南京,场内场外,人潮纷拥,唱歌的刀郎在台上哽咽落泪,听歌的歌迷在台下更是嘶哑了喉咙,也流尽了眼泪。

直白、朴素、真诚的情感倾诉和优秀的音乐原创表现一直是刀郎音乐作品中不可或缺的存在,而他不骄傲浮躁、不追求流量、不被资本裹挟去过分追求商业更是当下娱乐圈极为难得的朴素品格。

而我们所有的热爱,都只源于每个人内心真切的感受和感动,和对这位被排挤出主流音乐圈的“草根”音乐人的深度认同,情感的共鸣和身份的呼应是所有热爱者的共同表达,情绪获得安抚,灵魂得以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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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20年前的2004年,非主流相声圈的“非著名相声演员”郭德纲得偿所愿拜师侯耀文,随后带着仅剩的“北京相声大会”演出班底到天桥乐茶馆重启演出,“德云社”因而诞生,一场持续了20年的中国相声热潮亦由此开启。

而在2004年初的那个早春,我从安徽西南部大别山中一个普通的乡村开始出门南下,从安庆西踏上列车,渡长江,经九江、南昌、赣州,越南岭,过韶关、清远、广州,而后抵达粤中之地佛山。一路之上所听之音,无处不在的都是已流行数月之久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和《冲动的惩罚》,从镇上街边的喇叭声中、在山区颠簸的公路客车之中,一直唱到遥远的南方城市。

后来我回到安徽,但那个大别山中的村庄依然只是每年过年才回去一次的象征之地,腊月二十八到家,正月初六出门,循环过往,迄今亦近二十年矣。

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鼂吾以行。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刀郎《虞美人·故乡》歌引屈原《楚辞·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