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刀99
写在前面:1980年,3月,重庆。从观音桥到华新街,沿途多是农田。菜花黄了,春风醉人。通过牛角沱嘉陵江大桥往市中区去的车不多。说白了,那时重庆也没多少车。
一个29岁的女司机驾北京吉普上桥后突然加速,右拐,撞上路牙后又撞断大桥栏杆,坠入嘉陵江中,死4人。这惊天一撞,轰动重庆。
女司机为什么撞桥?作为曾经的记者,我们进行了深入调查。我们今天告诉读者的不是猎奇和轰动,而是要分析因果。这对社会进步更有意义。
文/小刀99,程前
事件:吉普车坠下大桥
1980年3月29日上午9点过,一辆北京吉普通过嘉陵江大桥往上清寺方向驶去。
大桥上没几辆车。
突然,“砰—砰!”两声巨响,北京吉普竟突然右拐,撞上桥面路牙,瞬间又撞断大桥钢结构护栏,“咚”地一声坠入江中。
“有车跳江了!”桥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停了下来。
“我们的车刚上大桥,见状赶紧停车。我隔着大桥护栏探头一看,江面上还有一圈一圈波浪。”
当年,在江北县(今渝北区)食品公司车队学驾驶的丁旺,随师傅开车进城参加考试,正好路过,“所有人都惊呆了。桥面距江面约50米,吉普车坠江后,很快就没了踪影;车上到底有几个人,谁也不晓得“。
时任市城建局大桥管理处技术科科长的盛代荣,这时正在大桥钢梁上搞检修。
出事后,他和其他技术人员赶紧停止工作,找来绳子围住大桥栏杆缺口,以防再发生意外。
有关传言不胫而走:开车的是一个女司机,车内还有单位的3名干部;女司机因受干部“亏待”,早就想报复,那天搭上3人后,就去撞了桥。
在尘封的档案里,有这样的记载:
“邮电部重庆器材供应处女驾驶员袁惠英,因对单位调资不满,蓄意驾车杀人;当日,袁驾驶北京牌吉普车,载单位干部3人行至嘉陵江大桥,撞断栏杆,冲进江中,死亡4人。”
起因:驾车撞桥是对调资不满
袁惠英,生于1951,时年29岁,未婚。
这个年龄的人属老三届,大多当过知青。
能在单位开车,算好工种了,还有啥想不通?
陈远毅,袁惠英同事,也在单位任司机。“我对袁惠英有了解,她那样做,我感到痛心!”
陈纠正了有关档案记载的情况:
当天车上的3个人,没有干部;袁惠英和他们也无冤无仇。
“那天,单位领导派她出车。搭车的3个人中,一个是本单位退休人员,后被下属集体企业返聘,我们叫他黎老头;另外两个是年轻女娃娃,不到20岁。”
在陈远毅印象中,袁惠英1米6左右,不胖不瘦,办事泼辣,个性也很强,“她人际关系不错,不像会制造那种恶性事故的人”。
陈远毅说,袁出事前,曾对单位调整工资不满,“但单位干部并不是针对她一个人,也没有有意排挤她”。她后来走上极端,更多与个性有关。
疑问:为什么只调40%?
所谓调整工资,指1979年冬,重庆市对全市工矿企业的职工,按40%比例上调1级工资。
这事,当年已参加工作的人都记得。所有人都争得很凶。
不能不争。你想嘛,从1966年1979年,整整13年没调工资了,一百人只有40个名额,虽说调1级也就五六块钱,但可买近10斤猪肉了,傻子才不争。
袁惠英没争上,怄了大气。但毕竟,还有60%的人也没争上呀,小刀我当时在西南制药三厂中药车间上班,也没争上,只能算球了。
未必,你还能搬起石头打天?
袁惠英不打天,却利用手中方向盘,让她和另外3个人送了命。
她制造的惊天事故,还真给单位添了大麻烦。“供应处一下子死了几个人,尽管死者家属没吵没闹,但处理后事包括赔偿等,让领导们很伤神。”陈远毅感叹说。
侥幸:供应股长躲过一劫
当年,在市公路运输总公司汽车一队任供应股股长的朱永诚,对这事记忆犹新。“那天,袁惠英是送货到九龙坡毛线沟。她车上载的那批货,就是为我们单位加工的。”
朱介绍,自己单位有一批载重10吨的太托拉牌大货车,需一批前轮螺栓备用。
于是朱画出螺栓图纸,交给袁所在器材处的下属工厂加工,总计200套。
其间和朱联系的,就是那天坐在车上的退休工人黎老头。
黎老头退休前,是邮电部重庆器材供应处的一名技术骨干。退休后,被返聘到加工厂做了技术负责人。
那时,朱永诚家住解放碑附近,每天都得挤公交车,很麻烦。
出事那天早上,老黎打电话给朱,说200套螺栓已加工完,并专门向单位要了车送货,上班后可绕一下接他去单位。“我一听,心动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供应股上午要开办公会,我身为股长,不能迟到。于是谢绝了黎老头的好意。”
就这样,朱躲过一劫!
中午后,加工厂有人打来电话,问朱:送来的货收到没有。
朱说还没有,打电话的人心情沉重地告诉他:给你们送货的吉普车,上午在嘉陵江大桥上翻下去了。
打捞:袁的尸体卡在车中
吉普车出事后,盛代荣接到大桥管理处的通知,叫他到位于牛角沱的水上派出所,商量事故车打捞事宜。
“我一到派出所就表示,打捞工作不要费什么周折,也不要造成太大的影响,由我们解决就行了。”
说这话是有原因的。1976年6月27日,市建工局木材厂货车驾驶员马永泽,驾车运木门窗到长寿川维厂,搭乘职工和家属9人,也在嘉陵江大桥上撞断栏杆,坠入江中,造成死亡10人、车辆报废的特大交通事故。
在那起事故中,打捞单位找来几艘小火轮,派出了一大批人员,向事故单位要烟要酒,花费3天才把车辆捞上来;打捞期间,从曾家岩到李子坝,沿江两岸和嘉陵江大桥上都站满了人,以致动用了警力维持秩序,交通为之中断——“打捞一辆事故车,哪用搞那么大阵仗嘛!”
从派出所出来,盛让事故单位租来一辆小火轮,自己从桥梁公司找来几名潜水员,当天晚上就开工了。
勘察现场后,人们找来一根钢绳,两端挂在小火轮的船尾,然后抛入江中拖动,不到半个小时,就确定了事故车的位置。
随后,潜水员顺着钢绳找到事故车。
盛又沿钢绳送去固定用的枇杷头和钩头,叫潜水员钩在车辆的后轴上,再用提升设备,很快就把吉普车拉到小火轮上。
吉普车上,袁惠英的双腿已折断,尸体卡在驾驶室中,其他3人却不见踪影。
由于打捞在晚间进行,沿江两岸和嘉陵江大桥上,几乎没人围观。
袁的尸体被运到了董家溪,用一床草席遮盖起来。“其他死者的家属见状后,围过去用脚就踢。被我们拦下。”
盛介绍,出事的吉普车车型属后开门那种,车辆坠入江中后,车上同行的3人,估计已被抛了出来。3人的尸体,几天后在唐家沱和长寿被发现。
因果警示:发展经济至关重要
3月30日——也就是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盛代荣组织技术人员对大桥进行了修复。
“对事故单位,我们没向他们要一分钱,后来他们送来了一面锦旗。”
盛至今还很感慨:袁惠英死时才29岁,婚都没结。
车上另外两个女职工,一个18岁,一个19岁,才上班3天。
“因为一点小不满,就制造那么大的事故,太不应该了!这对今天的人,也是一个警示!”
能警示啥呢?小刀认为:
其一,心理疾病。从冬天调资到阳春三月,袁惠英怄大气数月,可能已经抑郁成疾,可40多年前的人既不懂,也无疏导,酿成大祸。看看今天那些在校门口、在超市、在闹市里制造血案的人,应该也是有心理疾病的,谁来发现并疏导他们?
任何突发事件,一定有前因。但我们往往忽略了。我们忙着挣钱、忙着养家糊口,虽然我们已懂得啥叫心理疾病,但门前雪还没扫干净,哪顾得了人家的瓦上霜?
其二,凡事不能只算政治账。当年调资,财政钱少,无法普调,账却只算在四人帮头上:是他们阻碍了中国10年。
大账可以这么算。但具体到重庆,也有自己的短板:经济迟缓,民生艰难。唯有发展经济,才能减少矛盾。
不患寡而患不均。千古一理。不深说了,懂的都懂。
认识前因,才能解决后果。此后,重庆市调资执行普调政策,到年限就调,皆大欢喜。
只不过,今天除了国企,调资已由民营老板说了算。华为校招年薪最高已到59万,刚考编上岸的新人,仅有三千。
又一轮沧海桑田。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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