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公司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电脑风扇轻微的嗡嗡声。落地窗外的暮色渐渐压低了天际，远处的街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我的办公桌上还堆满了未完成的文件，刚准备关电脑，却听见手机突然震动。
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让我十分陌生的名字：“妈”。
我怔了怔，多年不联系的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犹豫片刻，手指滑过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志远，妈在你公司楼下，你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我的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放下电话，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我看见母亲已经站在楼下。她疲惫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苍老了许多，头发也不再像记忆中那样乌黑，夹杂着不少白发。
她站在那里，搓着手，神色有些窘迫，显然是有什么重大事情需要我。看到她的那一刻，过去的种种回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心里压抑了多年的愤怒隐隐作痛。
我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冷漠地微笑着，示意她坐下。她欲言又止，眼神中透着不安和无奈。这个曾经为了另一个家庭抛弃我的女人，如今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出生在1996年，那时候家庭还算完整，父亲是张建华，一位老实巴交的工人，母亲李玉兰则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
小时候的记忆大多是温馨的，父母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也能给我一个相对正常的成长环境。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带着我去外公外婆家，和表哥李伟一起玩耍。表哥比我大几岁，性格却有些懒散，常常逃学、打架，外公外婆很是疼他，母亲也总是站在他那边。
尽管如此，父母之间的关系一直还算和睦，至少在我看来，他们是相互扶持的。直到2012年，一切开始改变。
那一年，我16岁，高中学习正是紧张的时候，而母亲突然告诉我们，表哥李伟卷入了赌博，欠下了一大笔债务，外公外婆急得团团转。
母亲从那天起，整个人都变得焦虑不安，整日和外公外婆商量如何帮表哥还债。父亲对此非常不满，认为表哥的事情是他自己的责任，不该让我们这个小家庭为此掏钱。
“李伟已经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我们不能一直帮他！”父亲几乎每天都在和母亲争吵，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可那是我哥哥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垮掉！”母亲的态度强硬得让我感到陌生。
争吵一天比一天激烈，最终，母亲做出了一个让我和父亲都无法接受的决定：她要拿出家里的积蓄帮表哥还债，甚至不惜为此离婚。
父亲气得摔了杯子：“你疯了吗？为了一个外人，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可母亲的态度坚决，哪怕父亲苦口婆心地劝她，她依旧执意要帮表哥。那时候的我年纪还小，对于这些事情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里却越来越迷茫。为什么母亲会为了表哥做出这样的选择？难道我们这个家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吗？
最终，父母离婚了，母亲带着家里的存款，回到了外公外婆家，帮表哥还了债。而我则跟着父亲生活，内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家就这么散了，母亲的选择让我心灰意冷，我甚至觉得自己在她心里从未占据过重要的位置。
母亲离开后，我和父亲艰难地维持着生活。父亲对我的期望很高，希望我能通过高考改变命运，但家庭的破裂让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那一年，我的高考失利了，成绩远远不如预期。
我记得很清楚，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我独自坐在房间里，眼前一片空白。我本以为母亲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安慰我，毕竟我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电话却始终没有响起。
母亲的音讯渐渐变得稀少，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表哥的家庭中，几乎不再关心我的生活。每当我想起她为了帮表哥离婚的事情，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痛。
高考失利后，我选择复读，父亲虽然辛苦，但依然支持我。第二年，我终于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彻底离开了那个让我感到压抑的小镇。
大学期间，我和母亲的联系更是少之又少。她偶尔会打来电话，只是简单问问我的学习情况，听不出太多的关心。我知道，她的生活早已围绕着表哥的家庭，而我和父亲，似乎成了她遗忘的一部分。
毕业后，我拼命工作，想要证明自己可以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过得很好。我进入了一家外企，从基层做起，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升职。这些年，我和父亲相依为命，他身体也渐渐衰老，但始终支持着我的事业。而母亲，依旧在那个我不再熟悉的家庭里，忙碌着她的“责任”。
时间一晃过去了十二年，我已经成为公司里的中层管理，事业有了一定的成就，生活也渐渐安稳下来。
可是，母亲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搓着手，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意识到，她这次来，绝不是简单的叙旧。
“志远，妈……妈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局促。
我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也知道，这些年，妈一直在帮李伟他们。可是现在，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李伟那边……也没办法再照顾我了。”她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哀求，“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妈以后养老的事，能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来求我帮她养老的。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心里翻涌起无数的情绪。
“妈，我记得当年你为了帮李伟，宁可和我爸离婚，甚至不顾我们的感受。”我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一丝冰冷，“现在，李伟他们不能照顾你了，你就想起我这个儿子了？”
母亲的脸色白了白，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和无奈：“志远，妈当年也是没办法，李伟他……”
“我不想听这些。”我打断了她的话，心里的愤怒压抑不住地涌了上来，“当年你做了选择，我和爸也做了选择。你去找你侄子养老吧，他不是你最在乎的吗？这些年，我和爸过得很好，不需要你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母亲的脸瞬间僵住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垂下了头，默默流泪。
看着她落寞的样子，我心里并没有多少同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学会了独立，也不再奢望母亲的关怀。她当年为了表哥做出的选择，彻底改变了我们的家庭，也改变了我对她的感情。
母亲最终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离开了我的办公室。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些解脱的感觉。
十二年了，我早已不再是那个渴望母亲关爱的少年。母亲当年的决定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亲情需要的是相互尊重和关怀，而不是一厢情愿的索取。
她选择了表哥，就该承受那个选择带来的后果。如今，她想要我帮她养老，但我早已学会了拒绝。我不会再因为过去的亲情而让自己陷入困境，更不会因为她的后悔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人生总是充满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有它的代价。我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虽然亲情疏远，但我依旧可以走得坚定且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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