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建国
辉煌逝去的地方,不等于不曾拥有过辉煌!
——写在鸣条岗上
鸣条岗东西走向,是一条居中条山北柏王山南的土岭,莽莽苍苍横卧于天地之间,又名高侯原,很富苍茫气。土岗东起闻喜县东南,绵延至夏县、盐湖、临猗一带,东西带映,势若游龙,为中条山余脉,蔓延及涑水河之阴,其最高处为闻喜县境内的香山。关于鸣条岗的概略,《汉征士卫公讳皓之墓碑》这样写道,王范村“东南数十步临安邑道,北数十步临运城道,皆自走茅津入洛阳之大道也。背稷山,带涑水,面中条山,如列屏障。中开广原,为虞夏帝都所在。帝舜陵庙在其左,后稷庙在其右。禹都畿内风景此地最佳”。介绍提纲挈领,画龙点睛。
如今不显眼的鸣条岗,历史上曾是一条注满沧桑历史的黄土岗丘,有王者之气,舜陵、禹都、夏朝皆在其怀抱之中,见证了中华文明早期形态,至今巍巍然让人们敬慕。孟子所说的“舜卒于鸣条”一句,指的就是这个地方。坐拥在它怀抱里的禹都安邑,得名在蒲坂、平阳之后,缘起于洪水既平,民始安居,筑以平安之邑为名,记录了大禹治水的勋功,也是帝王们奠定山河的嘉瑞之称。从《安邑县志》沿革表系可以看出,从夏朝开始时至今天,虽然历经数千年的风霜雪雨,建置分合曾多有变迁,而安邑之名一直未变。平安之邑,天下大同,这在全国的城邑中间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现象,我们应该为之欣慰。
历史这东西,有许多客观因素,尤其是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不是由今人任意挥毫泼墨能写就的。对于安邑建都一说有史志载道:“禹受舜禅,授天下于益而人民归启,建立夏朝,仍都安邑。子孙继统约四百余年,国亡于帝癸。中世虽有数帝迁都于商原及老邱河等地,而观汤伐桀,升自陑,战鸣条,征夏邑,则是始终于安邑也。至春秋时为苦城邑,谓之苦城,实为盬城之转音。其时晋卿毕万事献公,以功封于魏,始治霍州,至魏绛时迁至安邑。及至战国时期,桓子的儿子魏文侯昭著文化于本邑。”陑是古山名,在今山西省永济境。对于志书上这个定谳,晋《地理志》及太康《地道记》也均有记载:“虞舜旧都安邑及鸣条地。”《帝王世纪》及《通典》也相继指出:“安邑为尧舜旧都。”盖棺论定,彰显了鸣条岗与安邑旧都的历史地位。
千年文字会说话。若依后者而言,安邑应为尧舜禹三朝故都,后来文人学者认为禹都较为可信,因而在谈及安邑的历史进程时,很少称它为唐、虞之都。战国时为魏都,至惠王三十一年迁徙至大梁,于秦昭襄二十一年魏献安邑,始置河东郡。而且鸣条岗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古战场之一,成为改变夏朝和商朝的命运转折的地方。当年商部落首领成汤,就是在这里将夏桀打的落花流水,饮恨而终,这就是著名的鸣条之战。据《书·汤誓序》记载曰:“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孔传注释云:“地在安邑之西。”《史记·夏本纪第二》里则写道:“桀走鸣条,遂放而死。”指的就是鸣条之战以后,夏桀落荒而逃,流落南方至死。
当年的鸣条岗为城郊之地,繁闹而森严,不似现在的这般寂寞。大约在公元前1726年左右,商汤正式兴兵攻伐夏桀,揭开了鸣条之战的序幕,那时候旌旗相望,鼓角齐鸣。在大战之前,商汤效仿当年夏启伐有扈氏时的做法,在鸣条岗上举行郑重庄严的誓师大会,发表了义正辞严、大气磅礴的训词,一一历举夏桀之流破坏生产、施行暴政、残酷盘剥、欺压百姓的滔天罪状。继而申明自己完全是拯救民众于水火之中,秉承天意征伐夏桀,并宣布了严格的战场纪律和作战要领,很有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味道。这番誓师和当年的《甘誓》实有异曲同工之妙,极大地振奋了队伍的士气,形成了同仇敌忾的磅礡气势,被后人称作《汤誓》,寄予了很高的评价。
正义之师,勇往而无不胜。誓师仪式结束以后,商汤一鼓作气,遂率领兵车70辆,能征惯战的敢死队员6000余人,出其不意“以迂为直”,迅速绕道到夏都以西,矛头直指夏都安邑即今禹王城处,很快就突破了夏桀的三道防线,逼近了夏桀的老巢安邑。一直沉溺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温柔之乡的夏桀,直到此时才如恶梦初醒,丝毫没有思想准备,无奈之下只得仓皇应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夏桀临阵抱佛脚,统率着一批早已被歌舞升平生活消磨尽了战斗力的军队,西出抵御土气旺盛、阵列整齐的商汤将士。于是历史上有名的“鸣条之战”,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来临了。
两军对处,只见旌旗翻卷,鼓角齐鸣,杀声震野,血流成河。事实上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在商汤军队勇猛的冲杀之下,夏桀的主力部队很快就溃不成军。商汤乘胜追击,一举攻克了安邑城,赢得了鸣条之战的胜利。夏桀一败涂地,经闻喜、绛县、垣曲南逃,最后死于南巢,即今安徽省寿县以南的地方,夏王朝从此宣告彻底覆灭,一个新的强盛的统治王朝——商朝在铁血之中诞生了。鸣条之战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场典型的新旧王朝更替战争,商汤一举推翻了垂死腐朽的夏王朝统治,建立起新的统治秩序,得到后人的普遍肯定和赞扬,被认为是“以仁讨不仁,以义讨不义”,吊民伐罪,顺天应人的光辉典范。
鸣条岗负阴抱阳,风光秀美,看看岗上耸立的那几座墓陵,就知道是一块何等上好的风水宝地。鸣条岗上最著名的陵墓是舜帝陵庙。舜帝史称虞舜,姓姚名重华,黄帝的第九代孙,原始社会的部落联盟首领,历史上被尊崇为五帝之一,因品德高尚而被尧选为接班人。他在继承帝位后励精图治,选贤任能,发展经济,安定民生,实施教化,成为后世所敬仰的圣贤楷模。如今走进舜帝陵庙,肃穆森然,神道两旁数棵古柏耸立,树龄均在4000年以上,其中一棵活柏抱着死柏,被称为“夫妻柏”或“连理柏”,讲述着先贤圣人的传奇故事。帝陵前嵌有两块石碑,上碑刻“有虞帝舜陵”,下碑刻“舜帝陵”,凝聚了数千年来的敬仰之情。
关龙逄墓也坐落在鸣条岗上,位于安邑城东北,当地人称作龙硕冢。《通志》载道:“夏大夫关龙逄谏桀而死,其墓在安邑东北三里,有双丘,皆传以为关龙逄冢云。巡按山西监察御史初公且满期,过安邑,谒于其下。”其墓高5.7米,直径58米,墓前有青石碑,上书“夏大夫关龙逄之墓”,是明朝人吕楠所树。嘉靖五年秋八月,赐进士及第解州判官翰林院修撰经筵讲官吕楠曾拜谒于此,并作诗云:“岭柏啼猿柳咽螿,岳臣孤冢照斜阳。忧深祸本伐施氏,恨切鸣条入有商。碎骨忍看伊洛竭,逆鳞不为汗青香。那知义勇犹扶汉,一脉流忠天地长。”其后县尹汝南吴愈又竖墓门碣,题曰“烈臣之祖”。并书联曰:“志欲回天,触怒常存忠直气;必伤丧日,犯颜足愧诌谀人。”歌颂关龙逄忠正不阿的凛然之气。
与此相距不远处,有一座古茔祠,历经千百年而不衰,至今人们依然纷纷踏之而来,顶礼膜拜者潮涌,只为瞻仰这位宋代一品宰相、《资治通鉴》总攥温公司马光的茔祠。司马光字君实,夏县人,世称“涑水先生”。他自幼聪明过人,以“砸缸救童”为世代妇孺口碑,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卒于相位,赠太师温国公,谥曰文正。元祐三年正月,宋室以国葬大礼安归祖茔,遗著有《资治通鉴》等。对于这本以“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而贯通古今的治国方略著作,清代曾国藩这样评价道:“窃以先哲惊世之书,莫善于司马文正公之《资治通鉴》,其论古皆折衷至当,开拓心胸。”就连伟人毛泽东也赞赏有加。
司马光念祖思乡,回归故里,以鸣条岗作为自己的最后归宿之地。整个茔祠占地百余亩,平方旷达,规模宏丽,景色优美宜人。祠前峰岭回环,奔赴成势;祠后涑水环绕,流逝有趣。每当春秋之际,松柏翠拥,秋柿尽染,“花满一川红蕊乱,渠环千倾翠波分”。茔祠整洁简朴,祥和有序,共分为茔地、祠堂、余庆禅院、涑水书院四部分。走进茔祠,满目古冢垒垒,树木森森,石刻遍布,气象肃穆雄浑。有道是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千百年来,许许多多的达官显贵淹没在历史的烟云中,而司马光这个官场上的“失意者”和坐落在鸣条岗上的司马光茔祠,却成为人们心中一道永恒的风景......
经过亿万年的洗礼,鸣条岗朴实的素颜始终不变,用她那博大的胸怀养育着河东儿女,收纳着他们的灵魂。使她这蜿蜒蜷曲的身躯,成为无数贤人达士最后的归宿。书圣王羲之老师、东晋著名女书法家卫铄之祖卫皓,葬于今盐湖区王范村南,其子孙晋太保卫瓘、太子洗马卫玠以及卫恒亦皆葬于此。据民国时期的《安邑县志》中记载,葬于鸣条岗者还有我国酿酒的发明家、夏代人杜康(今盐湖区杜村)、春秋时谋略家陶朱公(今盐湖区陶村)、西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刘伶(今盐湖区刘村庄)、后汉时造纸鼻祖蔡伦(今盐湖区张董村)、以及近代革命家李岐山(舜帝陵附近)之墓皆于鸣条岗上。纵然望去,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那些注满沧桑的墓碑,向人们肇示道:鸣条岗,华夏民族不应忘却的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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