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是20世纪中国伟大的思想家和文学家,去世后即被冠以“民族魂”的称号。一百年来,鲁迅的作品深刻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文人作家、知识分子以及普通读者。毫不夸张地说,作为一个现当代中国人,开卷不识周树人,读遍诗书也枉然。
鲁迅去世前曾在具有遗嘱意味的《死》中写道:我去世之后,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此外,他还特意交代妻子许广平:忘记我,管自己生活。
为了更好地保存鲁迅遗物,许广平没能遵从鲁迅的遗愿。相反,为鲁迅而活成为了许广平余生的意义,为此她殚精竭虑、出生入死。比如1941年时,日军曾把许广平抓进监狱严刑逼供,意图寻找上海抗日知识分子和出版家的线索,但一无所获,几个月后不得不将她释放……
1945年鲁迅去世9周年纪念日时,许广平曾心有余悸地说道:
九周年了,我们固守在这上海一角,任敌人鞭笞,刑辱,困厄,饥饿,最大原因为的是不离开一步,生怕我们离开了,会没有人适当的人保障这遗物的安全。
1949年后后,许广平终于不用再独自守护鲁迅遗物了,她把鲁迅遗物悉数上交了。之后,许广平、周海婴还写信给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冯雪峰,表示愿将鲁迅稿酬赠与国家。1959年起,人民文学社停止为鲁迅著作计算稿酬,此前所积款项,30万元设置为“鲁迅文学基金”,其余随当年利润上缴国库。
按说,许广平可以不再担心鲁迅的遗物。但好景不长,几年过后发生了一件大事,鲁迅的遗物也惨遭毒手。据鲁迅博物馆研究员叶淑穗回忆,早在1966年6月,鲁迅的四大箱手稿和书札就被调走了,其中有不少是还在整理、尚未公开发表的作品。1968年1月,这批手稿又被某小组的成员取走。
叶淑穗感觉情况不对,于是把“鲁迅遗稿落入某某之手”之事告知了许广平,并告知“鲁博馆”已经写信告知周公。但许广平担心“鲁博馆”的信到不了周公手里,于是她怀着激愤交加的心情执笔写信,一直写到深夜。当时,许广平已是一位患有严重心脏病的七旬老人。
第二天一大早,许广平让周海婴陪她一起去好友董秋斯家,向他们夫妇征询意见,商讨下一步该如何做。毕竟,在那个时代,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甚至殃及他人。
到了董秋斯家后,许广平急忙将信交给董秋斯看,并一边介绍情况。据周海婴回忆,当时许广平越讲越急促,越讲越激动,仿佛要将这一天来郁结在心中的焦虑和愤慨全都宣泄出来。讲着讲着,许广平就开始在口袋里掏摸。周海婴立刻意识到,母亲是在找硝酸甘油片,她的心脏病发作了。随后,许广平失去了知觉。
许广平被送到医院后,医院却因为许广平的医疗权利被取消了,不肯进行救治。之后,周海婴找到了一位和母亲相识的医生,但已为时过晚。周海婴说,母亲是被气死的,也是被时代害死的。
许广平去世后,周公亲自前来医院悼念,并对医院的相关人员进行了批评。之后,周公又亲自前去周海婴家,商讨许广平的后事,临走前还抱歉地对周海婴等人说了句“我太粗心了”。
去世前,许广平曾预立遗嘱:如果我有一时的急变,致血液循环不通,竟然死去的时候。我的遗体,最好供医学解剖、化验,化为灰烬做农业肥料,也绝无异言……不要开追悼会,不要任何纪念活动。
之后,许广平被火化并且不保留骨灰。周公去世后也没保留骨灰,这其实就是受到了许广平的影响。据周海婴回忆,邓大姐来吊唁时,曾这样对他说道:
你妈妈是最早提出死后火化并且不保留骨灰的人,他知道了许大姐的意思,向我说,将来我们也不保留骨灰,撒到大海里去。
在周公一家的关怀之下,许广平的丧事顺利办完了。但是,鲁迅的遗稿并没有顺利地要回来。直到形势回暖之后,鲁迅遗稿才被送回“鲁博馆”。
1976年,鲁迅的这些未曾面世的书信得以出版。1981年,在鲁迅百年诞辰之际出版了全新的15卷本《鲁迅全集》。
鲁迅遗稿回到了博物馆,全新的《鲁迅全集》也出版了,但关于鲁迅“遗物”的事情还没完。进入80年代后,市场经济让社会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对鲁迅知识产权的侵权行为也越来越严重,包括名誉权、肖像权、著作权等等。简单来说,就是有些商人以鲁迅的名义赚钱。
对于这种情况,周海婴是看不惯的。周海婴心想,过去我和母亲把著作权、遗物等等关于鲁迅的一切都上交,是为了公益,是为了更好地发扬鲁迅精神,而不是让某些商人赚钱的啊!
于是,周海婴走上了艰难的维权之路。在这个过程中,周海婴还发现很多与父亲同时期的作家的权益都没得到保障。
从八十年代初到20世纪初,周海婴打了很多场官司,却一场都没打赢。各种不理解、责备甚至辱骂的声音也扑面而来,有人说“鲁迅竟然生了个爱钱的儿子”,有人还骂周海婴是“鲁迅的不孝子”。领导也找周海婴谈话,劝他“爱惜父亲在社会上的影响”。
但是,周海婴没有退却,十多年来,他以一位“真的猛士”的姿态,对抗着这个越来越利益化的社会。周海婴认为,这是原则问题,作为鲁迅的后人,更应该关注这些问题。如果人人都挂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如果人人都纵容不良商家侵权牟利的行为,那么我们的民族何谈发展何谈希望呢?
如今,周海婴先生已经去世9年了,遗憾的是依旧还有很多人认为他是为了钱而打官司。
如今,许广平女士已经去世52年了,遗憾的是还有很多人仅仅将她看作鲁迅与朱安之间的第三者。
如今,鲁迅先生已经去世84年了,遗憾的是正有越来越多人不知道尊重、爱护这个伟大的“民族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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