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学智的后勤才能
1951年1月底,朝鲜战场第四次战役打响后,前方供应很困难。
负责志愿军后勤工作的东北军区后勤部长李聚奎到金化志司了解供应情况。当时东北军区后勤部离前线很远,“东后”在前线只有一个指挥所,力量很是薄弱,难以适应现代化的大规模战争需要。
为此在李聚奎抵达朝鲜战场后,彭老总便找洪学智商量,希望能将对方留在朝鲜战场,以便加强前线的后勤指挥。不过遗憾的是,李聚奎在某次外出活动中,因公路被敌人炸得坑坑洼洼,汽车颠簸得很厉害,他不小心将腰给闪了不能动,只好回国接受治疗。
在那段时间里,彭老总脑海中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设立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李聚奎由于没能留在朝鲜战场,更促使彭总下决心组织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
图丨洪学智
4月下旬,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后期的一天,洪学智正在检查督促物资运作时,突然接到彭老总的电话,让他立即前往志司。彭老总在见到洪学智时,便直接说道:
“老洪,你马上回国一趟。”
在听到彭老总的这番话后,洪学智感到有点突然:“回国?”
彭老总倒背着手,在洞内走了几步,然后解释道:
“党中央、政务院、中央军委对志愿军后勤供应工作很关心。你回去一趟,向周副主席汇报一下我们前线后方供应的情况。”
洪学智在得知后,便感慨道:让党中央、中央军委了解一下前线后勤的实际情况,实在太有必要了!
图丨彭德怀
志愿军党委针对面临的严重问题,采取了各种应急措施,陆续增加战区的后勤力量,调整后勤保障单位的部署等等方法。但是,因为敌人破坏严重,部队前出深远,后方供应仍十分困难。
为此,这次洪学智回国很有必要,让中央领导直接了解前线的情况,以便从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获得全国人民的支持。
洪学智在简单收拾行李后,便带上警卫员连夜坐着吉普车出发了。在回到北京后,洪学智先到中央军委住地报告。
当时,洪学智穿着志愿军的单军装,由于日夜兼程的缘故,浑身泥污,但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周总理在看到洪学智时,便急忙走上来紧握他的手:“洪学智同志,一路辛苦了,前线作战情况如何?”
在听到洪学智的汇报后,周总理十分严肃地说:
美帝国主义欺负我们,疯狂到了极点。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在他们的海空优势下,我们却打到了三八线。美军这是第一次在世界上吃了败仗,不过,志愿军要想不吃亏,就得研究对付敌机轰炸的办法。
图丨第三排左五为洪学智
洪学智向周总理讲述了下,志愿军对付敌机轰炸的办法,周总理听后点了点头:“战士们的勇敢精神,打掉了恐美病。”两人在探讨了一会朝鲜战场局势后,洪学智便询问周总理:
“彭总让我向您汇报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成立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的问题。”
在听到洪学智的话后,周总理便询问道:“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什么看法呢?”洪学智听后说道:
从朝鲜战争中彭总和我们都逐渐认识到了现代化战争中后勤的作用,现代战争是立体战争,在空中、地面、海上,前方后方同时进行,或交叉进行,战场范围广,情况变化快,人力物力消耗大。现在欧美国家都实行大后勤战略,50里以前是前方司令部的事,50里以后就是后方司令部的事,战争不仅在前方打,而且也在后方打……
周总理一边听,一边点头说:“你们的想法很好,很重要,军委一定尽快地加以研究,尽快地采取措施。”在汇报结束后,洪学智将军起身要走时,周总理说:“马上就到‘五一’了,你准备一下上天安门吧。”
洪学智看了看自己一身破旧的军装,笑着说:“我这个样子,怎么上天安门呀?”周总理听后说:“怎么不能上,穿这衣服好呀,你代表志愿军么!”洪学智还是笑着推辞了,后来周总理又说道:
“这样吧,我叫工作人员给你准备一套新军装。”
图丨开国上将洪学智
就这样,在“五一”节的这一天,洪学智登上了天安门并见到了毛主席。洪学智在回朝鲜之前,又到周总理那里将前线需要解决的问题,进一步做了落实。洪学智在返回朝鲜战场后,便向彭老总和志愿军常委详细地汇报了自己在北京见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情况。
洪学智在向周总理汇报后,军委对这种情况十分重视。五次战役后期,军委专门派总后勤部部长杨立三、副部长张令彬、空军司令刘亚楼和炮兵司令陈锡联等同志前往志司具体了解后勤的困难,研究如何加强对志愿军后勤的支持等等。
彭老总对杨立三、刘亚楼等同志说道:“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后勤,如果后勤建设不完善的话,前线就会受到很大影响……”
杨立三、刘亚楼他们认为彭总的意见很有道理。在回国后,他们向毛主席、周总理等人汇报了此行的调查结果,经过中央领导的商量后,决定
“在安东与志司驻地之间,组织志司的后方司令部”。
5月14晚,彭总组织志愿军党委常委的同志邓华、洪学智、韩先楚、解方等人开会,研究志愿军后勤司令部的组建等问题。
图丨洪学智(右一)
会议一开始,彭老总便直接说道:“在会议开始前,我们得定下一件事,那就是谁来兼任这个后勤司令!”
在听到彭老总的这番发言后,洪学智内心就有预感八成得自己来兼任了。因为在进入朝鲜战场后,后勤就是由洪学智来兼管的。
不过洪学智内心并不想兼任这个后勤司令,一是他长期以来一直是做政治工作和军事工作的,特别是对军事工作很熟悉;二是朝鲜战场的后勤工作太难搞。
洪学智尽管没发言,但其他人都纷纷表示老洪兼任最好。为此,洪学智便说道:“我不能兼任这个后勤司令。”
彭总听后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洪学智解释道:“前段时间就是由我来兼任,但是没搞好。现在该换个人试试吧,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干,但要兼任后勤工作,我是不想干的。”
图丨洪学智在朝鲜
不过尽管洪学智百般推脱,但最终还是由他兼任了。不过洪学智当时向彭老总提出几个条件:
“第一是干不好就早点撤我的职,早点换比我能干的同志;第二,我是个军事干部,愿意做军事工作,抗美援朝结束回国后,不要再让我搞后勤了,还让我搞军事!”
彭老总在听后,便笑着说:“我当是什么条件呢?行,我答应你的条件。”
就这样,在这个会议上,志愿军党委正式作出了由洪学智兼任后勤司令的决定,会后又将这个决定上报中央军委。
不过不得不说,洪学智在后勤方面的能力还是非常杰出的,面对美军针对志愿军交通线制定的“绞杀”计划,洪学智和其他同志一起出谋划策,最终成功为志愿军打造了一条“打不断,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
多年之后,洪学智在回想起这段岁月时,便感慨道:
敌人有多少花招,我们就能想出多少办法对付他们。比如敌机扔炸弹,把公路炸出许多大坑。开始工兵还用土填,后来想出了办法,找两块木板担在坑上,汽车就开过去了,后来用一块板就行。我们有一个排长,琢磨着学会了卸定时炸弹。
图丨朝鲜战场
洪学智的后勤能力,不仅得到自己人的认可,同样也得到敌人的认可。美军远东空军负责物资器材保障的副参谋长达尔·阿尔基尔准将直言道:
在朝鲜的美军官兵们常说,他们都希望在战争结束后会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共军的后勤部部长。面临这一切(空中袭击)阻碍,他究竟是怎样地保障了补给品的运输,使它不致中断,这是一件深有奥秘的事情。
他不顾对方的空中优势、火力优势、强大的兵力和猛烈的轰炸而完成了这项工作。
洪学智两次入职总后勤部
1952年4月6日,洪学智正在前线视察工作,忽然接到陈赓打来的电话:“彭总要回国了,明天就走,走以前想要见见你。”
洪学智在接到这个电话后,便立即赶到彭老总的住处。当彭老总在看到洪学智时,便站起身来紧握住他的手说:“学智同志,你辛苦啦!”
临行前,彭老总主持召开了志愿军党委会,在党委会即将结束时,彭老总便问洪学智:
“学智同志,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洪学智看着彭老总,内心感慨万千。他跟随彭老总到朝鲜战场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志愿军在彭老总的领导下,面对强敌,无所畏惧,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稳定了朝鲜局势,对世界和平事业作出了贡献。
图丨彭德怀元帅
随后,洪学智便笑着说:“彭总,你既然问我,我还真的有一件事,就是回国后别再让我管后勤工作了,去年你亲口答应我的。”
彭总听后,则微笑地作答:“身为一个共产党员,为党做工作是无条件的,党叫干啥就干啥!”听到彭总的这番言论后,洪学智有点着急了:
“老总,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你当时是同意了的呀。”
彭老总听后笑得更舒畅了,说:“形势变了,同意的事情也可以改变的嘛!你要不是不说这件事,我倒是忘了。我告诉你,回国后我要是做了参谋总长的话,你跑不了后勤工作。”
彭老总说到这儿,大家都笑了,只有洪学智没有笑,也没有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回国后,八九不离十还是搞后勤工作。
果不其然,在洪学智回国后,中央军委便任命他为总后方勤务部副部长兼参谋长。
图丨洪学智将军
不久后,洪学智接到中央军委的命令,让他前往南京军事学院进修。洪学智对于这次的学习机会很是珍惜,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训练中,转眼间半年时间过去了。
正当洪学智如饥似渴地学习时,某天黄克诚便找到他:“中央军委决定你不到南京去学习了,去总后工作。”洪学智听后觉得有些遗憾,毕竟学习机会难得,为此询问道:“能不能按照计划把学习搞完再回来工作?”
黄克诚则向洪学智说道:
“现在总后方勤务部工作很多,头绪繁杂,机构要调整,标准制度要制订……军委决定你不脱产学习,已经通知军事学院了,所以你要马上回来工作。”
听黄克诚这么一说,洪学智立即说道:“行,我服从组织的安排。”就这样,洪学智便前往总后方勤务部工作。
在上任后不久,黄克诚便带着洪学智向彭德怀元帅汇报工作。在见到洪学智时,不苟言笑的彭老总脸上露出了笑容,在和黄克诚打了招呼后对洪学智说:“洪学智同志,虽然当初我说过回国以后要你管后勤的话,但是让你到总后勤部工作是军委决定的。我也认为总后勤部的工作是适合你的。”
图丨黄克诚
在看到彭老总提起往事时,洪学智和黄克诚都笑了。三人商讨了一会工作后,彭老总分别握着黄克诚和洪学智的手说:“总后勤部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洪学智在上任后,头脑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刚刚进入和平年代的解放军,后勤建设面临的课题千万头绪,从哪里着手呢?
经过他的反复思考和其他领导同志的探讨,最终提出:摆在总后勤部面前的首要难题是需要建立集中统一的后勤体系。在洪学智看来,要建立集中统一的后勤体系,先决条件是健全后勤组织机构。人民军队后勤的现代化、正规化建设,首先要从组织体制的正规化建设开始。
一旦有了工作的方向,洪学智便立即投身于后勤体系的建设中。对于洪学智的工作能力,黄克诚很是认可:“洪学智同志是一位头脑清楚、精力充沛、能干实事的人!”
1956年12月29日,经过毛主席签署命令,正式任命洪学智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部长,同时,中央军委任命洪学智为总后勤部党委书记。
图丨洪学智旧照
作为总后勤部长,洪学智的工作十分繁重。要知道后勤工作专业性强,门类多,大到战备选址营房基地建设,小到一种武器一个设备甚至一个部件的零件配给,加上干部人士、组织建设,等等。除此之外,还要经常接受中央和军委直接交办的重要工作,洪学智还经常下部队检查工作,调查研究,每次回来都有一份报告或总结。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洪学智每天早上提前十五分钟到办公室,下班延后半小时离开。正是在洪学智的领导下,总后勤部的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受到军委和中央领导人的一致称赞。
洪学智第二次担任总后勤部部长,则是在1980年1月。这是洪学智时隔21年后,重新回到了总后勤部。
在重返总后勤部后,洪学智同样在深思眼下后勤该如何发展:
在现代战争条件下如何为后勤工作定位?我们需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后勤?
洪学智首先谈论自己关于必须加强后勤战斗化建设的意见:
我们所说的建设一个战斗化的后勤,就是要建设一个随时能够打仗、并能保证战争胜利的后勤。这是军队现代化赋予后勤的任务,是我军革命化现代化建设的一个重要部分。
图丨洪学智年轻时
不久后,洪学智谈了建设后勤要特别抓好的五件大事:“第一,最根本的是抓好干部队伍建设;第二,抓好业务建设;第三,抓好战备建设;第四,抓好政治思想工作建设;第五,抓好作风建设。”
同样,总后勤部在洪学智的领导下,坚决贯彻党中央的指示,在短短时间里,总后勤部就焕然一新。当时总后勤部的种种变化,都被中央领导看在眼中,徐向前元帅还特意找洪学智进行谈话。
两人在闲聊时,徐向前便想起之前在一份简报中,看到有后勤干部反映后勤工作是“低人一等”,为此徐帅便问道:“你的工作是不是低人一等?”
洪学智是红四方面军的老将,长期做后勤工作,1929年参加红军,和徐帅在大别山相识。虽然是老上将,在徐帅面前还是像当年一样,有啥说啥。洪学智向徐帅说道:
“徐帅,我这个部长是挨骂的呀!”
徐向前听后笑着说:“有人敢骂好,说明你还民主嘛!”随后洪学智又说:“后勤工作的同志确实感到有点低人一等!”
图丨洪学智和徐向前、秦基伟合影
徐向前说:“说后勤工作低人一等,这是一种错误观念。打仗没有后勤工作,是寸步难行啊。别看飞机多、大炮多,没有汽油,就不如一根木棒棒好,木头棒棒还可以消灭敌人……你们觉得后勤干部比人家低,我看你们比人家高呢。”
后勤工作人员,在得知徐帅的这番话后,内心感到深深的安慰和鼓舞!
徐向前元帅病逝
对于徐向前元帅,洪学智有着很深的革命情谊。
在徐向前元帅病危住院后,洪学智每隔两个小时就打电话向徐帅医疗小组的医生护士们了解徐帅的病情状况。
这天白天,徐帅的情况更加不好,得知这个消息的洪学智焦虑万分。整整一天,洪学智都守在徐向前的病房外,天黑了也不离开。因为与解放军总医院的渊源很深,医院上至领导下到普通的医护人员,大部分人都是十分熟悉洪学智。在看到老部长不吃不喝,他们便喊来了老院子牟善初。
牟善初也是抢救小组成员之一,与洪学智十分熟悉。他劝了好久,才将洪学智劝回家中。洪学智心情沉重,进了家门就坐在沙发上。炊事员将晚饭重新热好后端了上来,洪学智没吃两口就进了书房。
图丨洪学智将军
洪学智坐在书房,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电话机,直到午夜过后才上床入睡。凌晨时分,电话铃突然响起,才躺下不久的洪学智立马起身拿起电话,然后立刻穿衣赶往医院。
洪学智第一个赶到医院,在病房外,他急切地拉住迎面而来的牟善初的手询问道:
“怎么样?”
牟院长没有说话,他无法回答,但他那疲惫且忧伤的眼睛暴露了一切。洪学智的身体晃了一下,牟善初赶忙一把扶住他:“您要保证身体……”
洪学智摇摇头,推开牟善初的手走进病房,慢慢地走向徐向前床边。病房内,此时的徐帅已进入弥留。“徐帅、徐帅……”洪学智轻声呼唤着。
1990年9月21日凌晨4时21分,徐向前元帅因病逝世,终年89岁!
图丨徐向前和洪学智亲切交谈
1991年11月8日,洪学智出席了徐向前元帅诞辰90周年纪念大会。纪念大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党和国家领导人、徐向前的家人亲属、生前战友同志数百人参加了这个纪念会。大厅正中挂着徐向前元帅的巨幅画像。
尽管徐帅去世已经一年了,但在洪学智心中依旧翻腾着忧伤的情绪,走上主席台的洪学智在徐帅画像前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洪学智发表讲话,表达了他对一代元帅的特殊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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