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Introduction
正视问题并带着悲悯去展现问题，把他人的灵魂扛在自己的肩上走。
作者丨北 北
责编丨李思佳
编辑丨何增荣
你要明白，没有人会把孩子放进救生艇，
除非海水比陆地更安全。
没有人会在火车下，车厢底紧抓着灼热的车身，
没有人会在卡车车厢里度过日日夜夜，
以纸果腹，
除非走过的那许多路程都并非仅仅是一场旅途。
没有人想爬过围栏，没有人愿意被打，被怜悯。
没有人会选择难民营
被搜身，被打得伤痕累累
或是被关进监狱，
只因为监狱比一座燃烧着的城市更安全，
夜晚监狱中的看守
也比卡车里一张张酷似你父亲的面孔要好。
——《家》
瓦森·沙尔
读到这首小诗，脑海里立马跳出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参映影片《我是船长》。诗中写到的意象在这部移民主题影片中有具体而微的展现。
影片获得了第80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银狮奖，我想奖杯的一半归功于主题，另一半归功于节奏。121分钟时长的情节起伏得当，让观众看得惊心动魄，又充满情感共鸣。意大利导演马提欧·加洛尼用娴熟的超现实主义手法诗意呈现了一个全球性的现实问题：移民者所处的两难困境。
电影的主角少年赛杜，在决定移民前就处于两难：家是温暖的、族人是快乐的，母亲不许他走、同乡告诫他欧洲并非净土……不走是一眼就望得到头的贫困生活，走出去或许能实现音乐梦想，再不济也能脱贫，赚到修缮屋顶的钱。
移民之路也充满两难：沙漠中如果放弃濒死的同行者，她必死无疑，但若背着她走，俩人都能活下来吗？被抓到难民营后是向黑帮妥协还是听天由命？在获得自由后是只管自己还是留下来找表哥？每一次的选择都那么难，直到最后：是驾驶偷渡船登陆西西里岛，还是不作为眼睁睁看着腿部受伤的表哥因得不到医治而亡？面对每一次的艰难选择，赛杜都选了更难的那项。
故事的高潮始于赛杜上船，此时他才发现这是艘载着几十人的大船，船上还有待产的孕妇。他硬着头皮开船，经历了茫然无措，平息了船上的骚动，在几乎被饥饿和绝望打败时看到了小岛。在头顶巡逻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中，他一遍遍大喊“我是船长”、“我是船长”、“我是船长”……影片至此戛然而止，终曲响起非洲当地音乐。
影片堪称一部“黑神话”。赛杜何尝不是悟空，凭一己之力历经磨难，完成对自己和他人的救赎。和很多非洲孩子一样，他的成长过程父亲缺席，没有一个现实中的男性榜样可以学习，接受的是平民而非精英教育，是过人的天赋、善良的天性和坚定的信念让他得到了命运之神的眷顾。
若非改编自真人真事，故事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而与此相反的另一起真实案例发生在2023年2月底，在意大利卡拉布里亚海岸发生了一起非法偷渡沉船事故，导致至少90人死亡。生存或死亡，是命运的AB面，也是每个非法移民者心知肚明的事。
为何明知走线之路艰辛，一路要应对极端的天气、各路的盘查和层层的盘剥，可能死在沙漠或沉船海底，选择这条路的人却还与日剧增？如果你去过非洲就不难理解。我曾两度去赤道几内亚出差，当地落后的医疗状况让人震惊：得肝炎比得艾滋更可怕；孕妇生产就有可能死于大出血，公立医院没有血库，只能靠血型匹配的家人或族人现场赶来输血。也有私立医院，但那是极少数有钱人才能走进去的地方。
而同样给人震撼的是在泥地上踢球的孩子们，脸上洋溢的快乐让人看了能忘记一切烦恼。这群知足乐观的孩子，当长大后看到工作机会匮乏，卖一辈子苦力也只能勉强糊口时，还会这么快乐地在泥地上踢球吗？
影片中两位少年穿着欧洲足球俱乐部的球衣，仿冒的名牌反映了他们对移民神话的向往，哪个少年没有巨星梦？当歌星、当球星、当诗人、创办企业……这些梦想只有走出家乡才有可能实现。哪怕在欧洲做个泥水匠，一天就能拿当地一年的工资。如果说少年移民是出于逆天改命的冲动，成年人移民则往往为了下一代，影片中那位在船上产子的母亲，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给孩子换个生长环境。
就说西班牙天才足球少年亚马尔，其父就是摩洛哥移民。若非童年能在布拉瓦海岸边的移民社区广场踢球，7岁时怎能有机会被选拔进巴塞罗那的足球青训营，16岁成为足坛新星，17岁火遍全球呢？只要移民的神话依然存在，只要国与国之间的国力差异依然显著，非法移民问题就会持续存在。
世界大同是个美好愿景，虽然全球的政府及非政府组织在竭尽全力解决移民问题和难民安置问题；消除地区差异、救助贫困地区妇女儿童的呼声也越来越高，但就如阻止全球气候变暖一样，这些努力只能减缓事态恶化的进程，却无法逆转，更无法消除。
正视问题并带着悲悯去展现问题，把他人的灵魂扛在自己的肩上走，这就是电影艺术对现实生活的解决之道。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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