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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中国的上海滩群魔乱舞。

那个年代,“你方唱罢我登场”。军阀、黑帮、洋人——各种势力为了在上海滩的舞台上争得一席之地,明枪暗箭,你死我活的斗争就是家常便饭。即便是黄金荣这种能呼风唤雨的“教父”人物,也免不了遭人暗算,去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要不是杜月笙出手相救,这个法国巡捕头子定会颜面扫地,贻笑大方。杜月笙何许人?他用了什么怪招救出了他的老板?

事情还得从那家老共舞台说起。彼时有个戏子叫露兰春,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露兰春正是黄金荣一手捧红的名角儿,原本无名无姓,只知道是汉口(今武汉)人。后来被黄金荣手下一个名唤张师的翻译官收为养女,谁知这小姑娘对唱戏颇有兴趣,天分也了得,在老师教导下没学几年就可以登台亮相。而且女大十八变,肌肤雪白,身材苗条,是标准的美人。这令黄金荣邪念顿生,垂涎三尺,但碍于原配夫人林桂生当家,只好暂时只让露兰春在老共舞台唱戏。

自打露兰春开始演出,老共舞台便场场爆满。她学艺精湛,样样精通,人长得漂亮,气质绝佳。没多久,这块金字招牌就火遍了上海滩内外。慕名而来的各界人士摩肩接踵,使得黄老板的生意蒸蒸日上,黄金荣非常得意。

露兰春如此名扬天下,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子耳中。其中有一个公子来头不小,他就是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儿子——卢筱嘉。其父卢永祥是掌管上海的军政大权的大军阀,位高权重,显赫一时。

这卢公子刚满22岁,年轻气盛,风流倜傥,特别爱好听戏。他久居上海,对旦角名伶更是如数家珍。像露兰春这样的人岂能逃过他的视线,于是他带上跟班,来到黄老板的老公舞台,想一睹露兰春的风采。

自从卢筱嘉目睹露兰春唱戏之后,就对这个女人动了心,他对露兰春的爱慕之情越陷越深,几次向她发起猛烈的攻势。没想到露兰春却丝毫不买账,这令卢公子非常不满,想找机会拆台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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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又到了露兰春登台。卢筱嘉带着跟班又来到老共舞台,他瞟了一眼远处的包厢,里面正坐着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等人,个个都是上海滩有鼻子有眼的人物。“哼”卢筱嘉轻蔑地,大摇大摆地坐下,翘了个二郎腿,准备等露兰春登场。

谁知,今天露兰春状态不好,她嘴唇发白,脸色在粉底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没有生气。她的眼皮子上下打架,强烈的疲劳感让她对今天的演出非常担心。她每天要演出到深夜,回来后还要陪黄金荣,她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可是今天极度疲劳的她感觉脚像灌了铅一样寸步难移。

随着外场阵阵喝彩声,露兰春还是勉为其难走上场,可就在她想把腰上的垂带踢上肩膀的时候,竟然连踢三次都没成功。露兰春反常的表现令在座的观众们大失所望,卢筱嘉见了,也跟着起哄:“哦哟乖乖,真是好功夫!”结果在场的观众也一起哄笑起来,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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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可让黄金荣不乐意了,他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这是哪儿来的小赤佬,敢拆老子的台,活腻了吗?”说罢,一挥手,示意手下去教训在那起哄的卢筱嘉。只见黄金荣的马仔们蜂拥而上,将卢筱嘉的领子揪住。随后,雨点般的拳脚朝卢筱嘉和他的跟班们打去。

那卢公子的手下哪里打得过黄金荣的马仔,他们被揍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躲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卢筱嘉的衣服也被撕得粉碎,之前一身公子气荡然无存,活像个落魄的书生,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被拖到大门口。

黄金荣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是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儿子,不禁冷汗直冒。心想:打了谁不好,这下可打个了大麻烦,自己虽然是上海滩的龙头老大,但当兵的可惹不起啊。但黄金荣又马上镇定下来:赔礼道歉是不可能的,但肯定不能继续发难了,于是装模作样说:“小赤佬,今天先放了你,下次再在我的地盘拉屎就打爆你的狗头!”

卢筱嘉被黄金荣揍了一顿,心里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他打算给黄金荣一点颜色看看,叫嚣道:“黄麻皮,我会让你的有眼无珠付出代价!”。随后,卢筱嘉坐车赶回杭州督军府,见了父亲卢永祥就大吐苦水。卢永祥顿时勃然大怒:“好你个麻皮,不过是洋人的一条狗,现在竟然蹬我脸上来了!”说着就让秘书给淞沪护军使何丰林发电报,要他去收拾黄金荣。

黄金荣回到黄公馆之后便坐立不安,他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了,自己平常欺负几个小角色也就算了。可这会儿惹的可是军阀的儿子,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灭得连渣都不剩,一时间竟无所适从。一旁的黄金荣大老婆林桂生并不知道详情,她见黄金荣愁眉紧锁,长吁短叹便揶揄道:“总探长这是怎么了,现在连无名小辈也摆不平了?”

黄金荣听林桂生这么一激,气得满脸麻子都张开了,他大吼大叫:“我就不信我摆不平这小赤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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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老共舞台风平浪静,黄金荣依旧每天看露兰春的戏。一天,黄金荣正笑眯眯地观看露兰春首演新戏。

这时,一群黑影从门口闪入,闪电般来到黄金荣所在的包厢,其中两人立刻上前揪住黄金荣的胳膊。黄金荣一惊,正想反抗,一个青年人掏出手枪抵在他的脑门说道:“麻皮,我们又见面了。”

这青年正是卢筱嘉,他冷笑一声,手一挥,随行的便衣动手打起来,“啪啪”两个耳光打得黄金荣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身边的保镖也被军警制服,蹲在角落不敢轻举妄动。戏院里的人见状,立刻乱作一团,四散奔逃。

便衣警察和军人连拖带拉,架着黄金荣就往外走。黄金荣发现,每个出口和要道都被人控制,他们手中都有枪。戏院也没人站出来解救黄金荣,他被架上一辆轿车,和几辆军用卡车一起驶向何丰林的司令部。

黄金荣在老共舞台上被绑架的事情迅速传遍了上海滩。第二日,各大报纸竞相报道。堂堂老板竟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遭人绑架,从此,他的徒子徒孙们脸上觉得无光,小混混们也将堂堂老板看低三分。上海大亨黄金荣已经丢尽了颜面,谁来营救黄老板?另一个小人物——黄老板的跟班杜月笙开始崭露头角了。

桂生姐听到黄老板被绑架的消息后,气得火冒三丈,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必须从长计议。黄金荣肯定要救,如果不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这事要尽量智取,不能莽撞且针锋相对。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杜月笙。

林桂生立刻联系杜月笙和张啸林来黄公馆商议如何营救黄金荣的事。杜月笙表面默不作声,实际上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当初攀上淞沪护军使衙门,突破沿途运输瓶颈,走的是何丰林的门路。而何丰林是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心腹干将,如今黄金荣又打了卢筱嘉。这关系到的不仅仅是黄老板一个人,还有自己三鑫公司的烟土生意。杜月笙深知这一系列利害关系,他要好好盘算一下,最好能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杜月笙冷静下来后意识到,黄金荣被抓并非是坏事,如今黄金荣“跌霸”,对自己来说正是一个向上爬的机会。于是他建议林桂生和张啸林分头寻找解救黄金荣的妙策,自己去联络张镜湖老先生调停,后来却按兵不动,继续深思熟虑。

与此同时,张啸林在龙华护军使衙门吃了闭门羹。林桂生请出了上海滩头目虞洽卿等人做疏通,也都败下阵来。此刻黄金荣被关在何丰林的私人地牢里,吃着发霉发臭的饭,扯着嗓门大喊:“我的人在哪里?啸林,月笙,快来救我!”叫喊声引来了几个士兵,他们堵住黄金荣的嘴,靠在门上:“妈的别嚷嚷,都被关起来了还以为自己是大佬啊?”

杜月笙见火候已到,决定只身闯虎穴,单刀赴会。他要让全上海的人都看到,是他杜月笙一人救了黄老板!他够仗义,有实力,有担当,只有他才配做上海滩的老大。

翌日傍晚,一辆黑色轿车从杜公馆悄然开 出,直驶龙华护军使衙门。

这边,面对卢筱嘉非要挖掉黄金荣的双眼, 何丰林颇费踌躇,事关重大,来不得半点疏忽。 就算抛开共同的烟土利益不说,黄门弟子一千之众,黄老板在上海滩根深蒂固,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为了一时负气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值得。

可是风已经放出去了,上海各界闻人纷纷出面为黄老板说话。眼睛是挖不得,人更放不得,局面就僵在了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杜月笙来了。

轿车抵达何公馆时,杜月笙没有马上下车。 而是由司机将两只红丝缎锦盒和一张名帖交给卫兵,送进了何公馆。

锦盒里是分别封好的一式十根的金条。何丰林打开锦盒,见到黄灿灿的金条,就晓得打破僵局 局的人到了。

在何丰林的书房里,杜月笙与何丰林、卢筱嘉三人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既不像“吃 讲茶”,也不像“讲斤斗”,更像是老朋友聚会聊天。

“请二位见谅,杜某此番专为黄老板的事而来”。

寒暄过后,杜月笙开门见山:“只要能为卢公子消气,卢公子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杜某能做到,一定尽力。只请卢公子对黄老板手下留情,当然,如能尽快让老板回家是最好的。”

“不行!”卢筱嘉仍然余怒未消,“不让黄麻皮吃点苦头,这事不能算完!”

杜月笙点点头,表示理解,这让卢筱嘉的火气多少消了一些。因为在杜月笙心里,只要不挖 眼睛,多关几天无妨,时间越长,黄老板的霸气也就越消减,出来以后也就雄风难振了。这对他自家跃居“三大亨”之首大有好处。

何丰林也想尽快促成双方和解:“想必杜先生已经有了解决方案?”

“杜某确实想了几个方案,现在提出来请二位斟酌。只要卢公子能消气,一切都好说。”

见何丰林点头,卢筱嘉默许,杜月笙接着说:“露兰春一个戏子,又是残花败柳,卢公子何必为她劳心费神?我可以把稻香楼里的头牌小木兰送给公子,做夫人做小妾还是做丫头,公子自己随意。稻香楼虽然是长三堂子,可小木兰卖艺不卖身,还是黄花闺女。”

“你敢保证? ”卢筱嘉来了精神。

“不怕二位见笑,上海滩的‘长三’,没有我杜某人不熟悉的。黄老板喜欢捧角,我杜某更喜欢捧花魁。”

杜月笙说完,三个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第二条,共舞台的那些保镖,其中有几个还是我的徒弟。这些人都是在上海滩吃得开、兜得转的人物。他们也都不认得卢公子,既然是误会,不如让他们在稻香楼为公子摆酒压惊,当面道 歉。求公子放他们一码,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自然是言语一句。”

这一条,卢公子也点头答应了。

“第三条,是我杜某诚邀卢督军与何将军赏光 的。我和黄老板、张大帅准备开一家‘聚丰贸易公 司’,专门从事烟土生意。如果卢督军与何将军同意加人,我们可以按五只股份,平均分红。”

何丰林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意外的收获,立刻凑上来问:“一股要多少洋钿?”

“有督军与将军的名望与财运,这就足够了:只需二位在运销上向部下叮个招呼,在浙江各 地,‘聚丰’的货畅行无阻就行。”

当时各军阀对烟土均有染指,但一般不会直接走私贩卖烟土。位于租界边上的淞沪护军,尽 管近水楼台,除了盘剥榨取土商的赋税外,最多也就是参与分肥。直接参股分成,特别是不需出 股金,对卢永祥和何丰林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好!”

何丰林当即拍板。对这样无本万利的生意, 卢筱嘉也替他的父亲卢永祥表同意。

公司说着就成立了,既然大家都是股东,那么,黄老板也就该放回去了。和“聚丰”的股东 相比,卢筱嘉和黄老板的恩怨似乎显得微不足道了:但黄老板也是雄霸法租界威名赫赫的大亨, 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放回去,杜月笙无法对黄老板交代。

此时,远在杭州的卢永祥考虑到1917年曾聘任黄金荣为护军使衙门上校督察,又考虑到三鑫公司的共同利益,和聚丰公司的开业在即,觉得应该有点行动,给黄老板一个面子。

于是,卢永祥赶到上海龙华,借口卢筱嘉无 权调兵抓捕黄老板,违反军纪,命人将卢筱嘉捆绑到官署门外,要严肃军纪,大义灭亲。

如此一来,上海各界大哗,达官显贵、闻人政客纷纷赶赴龙华护军使衙门,劝阻卢永祥“辕门斩子。

然而,无论何人说情,卢永祥均不为所动。 等一人出场,这个人就是黄金荣。

舆论造足,台型扎足,黄金荣带着当时发生冲突时的一干保镖,姗姗而来。

在护军使衙门的会议厅里,黄金荣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给卢永祥施了一礼,然后说:

“都是黄某对手下管教不严,冒犯了卢公子,卢公子实属无辜。请督军赏给黄某一个面子,收回成命。”

一干保標也早已跪在门口,一起请罪,为卢筱嘉求情。

卢永祥见火候已到,方才宣布:“既然护军使衙门上校督察黄金荣先生出面为卢筱嘉开罪,那就暂且饶过卢筱嘉……”

黄、卢之争圆满解决,使得杜月笙名声大震,一时风光无限。只身救老板,使他有了与黄老板相提并论的资本,超越黄老板指日可待。同时,拉近了 他与何、卢之间的关系,并通过何、卢结交了一批军阀,打开了走私贩卖烟土的新渠道,及覆盖浙江全省的烟土市场。

策划主编:徐峰

文字编辑: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