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 鸣弦泉图局部
集醒篇
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
醒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集醒第一。
作者是陈继儒,是晚明的一个文人。也是我们上海人。《青浦县志》人物志传记载:“陈继儒,字仲醇,幼颖异,能文章,徐阶特器重之,长为诸生,与董其昌齐名。”陈继儒(1558~1639),明代文学家、书画家。字仲醇,号眉公、麋公。陈继儒博览群书,精通经史,两次科举不第,遂绝意仕途,在29岁时,就把自己的儒衣冠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在东佘山结庐隐居,潜心研究学问,以书画自娱。因其工诗善文,兼能绘事,屡奉诏征用,皆以患疾拒辞。绘画空远清逸,名重当时,尤其用水墨画梅,乃是首创。
这样的一个人,活了81岁。明朝亡于1644年,也就是在陈继儒去世后的五年,明朝亡了。后续还有南明小朝廷,另谈。
他在科场上屡屡受挫,就决意仕途。这里面肯定有故事的,不然他就是一个只会退缩的懦弱之人。那就涉及到晚明的官场了。29岁那年参加科考,亲眼目睹官吏粗暴对待考生,觉得这不是举贤纳才之礼,愤然退出考场,在闹市把他的儒士衣冠大火烧掉,发誓再不参加科考。古人信息不畅,但他的举动,据称一夜之间,闻于吴越。晚明的官场,党争特别严重,如东林党。一直有一种说法,明亡于东林党。虽未可尽信,但是党争之祸,不可谓不大。
沈周()一生没参加过科举,一生处在半隐居的状态。陈眉公29岁后隐居,就此一生。他和沈周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沈周平和一些,眉公清峻一些。沈周的曾祖父受到胡惟庸案的牵连而死(明洪武十三年(1380年)正月,朱元璋以“图谋不轨”罪诛左丞相的胡惟庸,取消中书省,废除丞相之职,更定六部。结束了中国一千五百多年的宰相制度,这也让胡惟庸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位宰相。),沈周这个家族从此就拒绝入仕。
陈继儒善鼓琴,通词曲,能诗文,擅写清言小品,一生著述等身,在文学这一块,沈周有所不及。在当时,陈继儒、沈周、文征明、董其昌被合称为“四大家”。
“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 ”,这样的一个人,值得探究。
号麋公,是有来由的。
明末的另一位趣人张岱,他的父亲有次看到一位骑鹿而行的老中医,鹿角上挂个葫芦药瓮,鹿脚趾上有铁套,走起路来特别萌,就和老中医商量,用三十两银子买下这头鹿,送给张岱的爷爷做生日礼物。但是张爷爷身材高大,也较健壮,骑不了几百步,大角鹿就有点累了。张爷爷就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陈眉公,也爱游山玩水,而且很瘦,刚好合适,于是转送给这位朋友。朋友得之大喜,每次可以骑着大角鹿走两三里,路人称他为谪仙,他自号麋公,骑鹿而行的先生。
他的山居日子也很简单,多数时间就在自己的园子里,听泉,烹茶,写字,读书,作画,钓鱼,或上山采药。 他喜欢山居生活,曾论山居有八德,不责苛礼,不见生客,不混酒肉,不兑田宅,不问炎凉,不闹曲直,不征文逋,不谈仕籍。
陈继儒的好友,有我们熟知的董其昌、张岱,还有一个不可能想不到,就是徐霞客。
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松江遇到大饥年。此时,第一个站出来的读书人是陈继儒,他没有任何官职,却捐出家财,带领全家人丁,又雇了五十余人,日夜不停做一件事,煮粥,每天煮一百锅,赈济饥民。他还给朝中官员写信求助,请求他们代为上奏,减免松江赋税,缓解灾情对民众的伤害。这是一个民间人士的担当,很有社会责任感。
我们可以看到,陈眉公是清醒的,是有能力做一些事情的,但是他选择了隐居,“天下无道则隐”,这是他明确的态度。
“隐居昆山之阳,构庙祀二陆,草堂数椽,焚香晏坐,意豁如也。时锡山顾宪成讲学东林,招之,谢弗往。”你看,这也是他对东林党的态度。
醒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
他没有说别人,就是说的自己,说出自己的选择。29岁之后,一生隐居。
中山之酒:据晋代干宝《搜神记》卷十九记载,中山人狄希能造千日酒,人喝了一醉千日。后以中山酒或者千日酒泛指美酒。
这是清醒的醉,主动求醉。醉,故能忘。
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集醒第一。
这是眉公下的大断语,醒世之言也。
《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好了,眉公潇潇洒洒地选择放下,选择做山中仙了。他的《小窗幽记》,确实有意思,看了这么久的山水画,发现《小窗幽记》里多是山水隐逸情怀,不同于《围炉夜话》经世致用的持重之言。
好,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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