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81年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继母背着她的小包袱离开了我家那有些破旧的砖瓦房。当时我蜷缩在炕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乡间小路的尽头,手里还攥着弟弟昨天吃剩的半片药。
那天晚上,我整宿没睡着。倒不是因为继母的离开让我多么伤心,而是弟弟的高烧又犯了。他蜷缩在我怀里,烫得像个小火炉,嘴里一直喊着:“娘。。。娘。。。我要喝水。。。”
我叫刘德强,今年13岁,弟弟刘小宝才5岁。俺们家在陕北杨岔村,是个不起眼的小山村。从我记事起,亲娘就不在了。奶奶一直拉扯着我和弟弟,去年腊月,奶奶也走了。
爹在外打工,一年能回来两趟就不错了。去年过完年,他给我们娶了个继母,叫李秀英,是邻村的寡妇,带着个12岁的儿子李小军。
说来也怪,继母刚来那会儿,人模人样的,虽说不能说多疼我和弟弟,但起码也是过得去。可自从上个月奶奶的布包被她翻出来后,整个人就变了。
那布包是奶奶临走前交给继母的,她说:“秀英啊,这是俺攒了一辈子的体己钱,你要好好待我这两个孙儿。。。”
继母当时眼泪汪汪地答应着,可那天晚上,我偷偷看见她打开布包后,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从那以后,继母整天闷闷不乐,连带着她儿子小军也不爱搭理我们了。村里的王大娘没少嚼舌根,说继母怕是看上了奶奶的钱,又或者是嫌我们两个拖油瓶。。。
昨天晚上,继母接了个电话。也不知道跟我爹说了啥,吵得那叫一个凶。我就听见继母喊:“你们刘家人心都是黑的!骗子!都是骗子!”
弟弟被吵醒了,哭着要喝水。我刚要起身去倒,就见继母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推开我:“滚开!别在这装模作样!”
这一夜过去,天还没亮,我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等我披着衣服出去看时,只见继母拉着她儿子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德强哥。。。我好难受。。。”弟弟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这可怎么办?继母走时连药都没给弟弟留下。我翻遍了家里的抽屉,就剩下那半片退烧药。
“小宝,别怕,有哥在呢!”我把弟弟搂得更紧了些。
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就跟我的心一样乱。我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家就全靠我了。我看着弟弟苍白的小脸,心里一阵发酸。
才13岁的我,哪里懂得怎么照顾一个生病的孩子?可我又能找谁帮忙呢?
隔壁的张婶倒是个好心人,可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意思去敲门。更何况,这些年来,我早就学会了,有些苦要自己咽。
记得奶奶生前常说:“强娃啊,人这辈子啊,有些苦是命里注定要受的。可只要咱兄弟俩不分离,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地给弟弟掖了掖被角。天快亮了,我得想办法给弟弟弄点药去。。。
“德强!德强!”清晨,院子里传来张婶的喊声,“你们家继母呢?我看她天不亮就拉着小军往村口去了。”
我抱着发烧的弟弟,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婶是个利索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摸了摸弟弟的额头,倒抽一口冷气:“哎呦我的天爷,这孩子都烧成这样了!”
正说着,村里的王大娘也闻讯赶来。她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就嚷嚷开了:“我就说那个李寡妇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还不信!这才几个月啊,就把两个孩子扔下跑了!”
张婶瞪了王大娘一眼:“大清早的,你少嚼舌根!眼下要紧的是给小宝退烧。”说着,她从衣兜里摸出两块钱,塞到我手里,“去,到集市上给弟弟买药去。我在这照看着。”
我攥着那两块钱,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关心我们兄弟俩。
赶到集市上,我直奔王药铺。王大夫认得我,见我一个人来买药,还问:“你奶奶身体又不好了?”
我摇摇头,把弟弟的情况说了。王大夫叹了口气,给我抓了两副药,还特意多放了些,只收了我一块五。
回到家,张婶已经给弟弟擦了凉水,又煮了粥。见我回来,她麻利地帮我煎药。
“德强啊,你也才13岁,照顾弟弟多不容易。要不,我去给你爹打个电话?”张婶一边煎药一边说。
我连忙摇头:“不用了婶子,爹在外头打工不容易,我能照顾好弟弟。”
张婶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那你有啥难处,就来找婶子。”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开始了操持家务的生活。清早起来,先给弟弟煎药,然后做饭,收拾完了就去上学。
学校离家有两里地,我每天背着书包,还得提着给弟弟的饭盒。好在校长通融,让弟弟在我的教室后面搭了个小床。
那会儿,我们班上除了我,还有继母的儿子小军。自打他娘走后,小军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成天阴着脸,谁也不搭理。
班里有人背后议论:“你看那就是被他娘抛弃的兄弟俩。。。”
我也不辩解,只是每天中午,看着弟弟一口一口地吃完饭,把药喝下去,我心里就踏实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我和弟弟相依为命,倒也慢慢摸索出了门道。白天上学时,我把他安顿在教室后面。放学回家,我先做饭,然后辅导他写作业,晚上再去帮邻居家干点活,挣点零花钱。
村里人对我们兄弟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说我懂事,能干,小小年纪就扛起一个家。也有人说我们可怜,是被继母抛弃的孩子。
王大娘最爱嚼舌根,常在村口说:“你们说那李寡妇,是不是偷了刘家的钱跑了?要不然,好好的日子过着,她咋说走就走呢?”
我充耳不闻,只是默默地照顾弟弟。可弟弟却变得越来越沉默,经常半夜惊醒,喊着“娘”。每到这时候,我就把他搂在怀里,像当年奶奶安慰我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转眼到了秋收季节,我每天放学后,都要去村里帮人干活。弟弟就跟在我身后,帮着捡麦穗。
那天,我正在田里干活,忽然听见有人喊:“德强!德强!不好了,你弟弟晕倒了!”
我扔下手里的活就往地头跑。只见弟弟躺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发烫。我二话不说,背起他就往镇上卫生院跑。
路上,弟弟在我背上一直说胡话:“娘。。。娘。。。你别走。。。我会乖的。。。”
听着弟弟的话,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这孩子,心里还是放不下继母啊。
到了卫生院,大夫说是中暑加上营养不良。我掏出自己攒的钱,一张张数给大夫。那是我这些日子做零工攒下的,原本想着给弟弟买身新衣裳的。
晚上,我守在弟弟的病床前。他睡得正香,小脸虽然还是苍白,但总算退了烧。我摸着他瘦小的手,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德强啊,你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命苦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姨妈。
我回过头,看见姨妈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她是我娘家的姐姐,在镇上开了个小卖部。自从继母来了后,她就很少来我们家了。
“姨,你咋来了?”我赶紧站起来。
姨妈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在街上看见你背着弟弟跑,就跟过来了。这是姨给你们熬的粥,快趁热喝了吧。”
我接过食盒,一股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不知怎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姨妈把我搂在怀里:“傻孩子,哭啥?有姨在呢。”
这一夜,姨妈守在病房里,给我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说我刚出生那会儿,亲娘最疼我,总说要把我培养成个有出息的人。
“你知道吗?你娘走的时候,你才两岁。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临走前还一个劲地叮嘱你奶奶,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姨妈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我低着头没说话。说实话,对亲娘的记忆,我早就模糊了。倒是奶奶的样子,永远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德强,有件事姨得告诉你。。。”姨妈欲言又止,看了看熟睡的弟弟,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弟弟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这期间,姨妈天天送饭来。临走时,她塞给我一个信封:“这是姨给你的零花钱,你自己拿着用。要是不够,就来找姨。”
我不肯要,姨妈急了:“你这孩子,和你爹一个脾气,死要面子!这钱你要不拿着,姨这心里过意不去!”
最后,我还是收下了。这钱,让我和弟弟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我给弟弟买了些营养品,又置办了两身新衣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靠着课余打工,供着弟弟上学。说来也怪,弟弟虽然身体不好,可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要夸他:“小宝真是个好学生,就是太不爱说话了。”
是啊,自打继母走后,弟弟就很少开口说话了。有时候,我看着他望着别人家孩子的眼神,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转眼到了84年,我初中毕业,考上了县里的水利中专。这下可难住我了,县城离家远,我走了,弟弟咋办?
正发愁时,姨妈找上门来:“德强,你安心去上学。弟弟搬我那住,我帮你照看。”
我一听就急了:“不行姨,我得照顾弟弟。”
姨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知道为别人着想。你想啊,你要是能上完中专,以后有了手艺,不就能更好地照顾弟弟了吗?”
我答应了姨妈的提议。临走那天,弟弟拽着我的衣角不撒手:“哥,你别走。。。”
“小宝,哥去学门手艺,以后赚钱给你上大学。你要好好听姨妈的话,知道吗?”我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
弟弟重重地点点头,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掉。我转身快步走了,生怕自己忍不住回头。
在中专的日子,说苦也苦,说快活也快活。我省吃俭用,周末还去建筑工地打零工。每个月攒下钱,就寄回去给弟弟。
姨妈常给我写信,说弟弟很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就是性格越来越内向,常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候,他会偷偷跑回老房子,一坐就是大半天。
“他是不是想家了?”我在回信中问道。
姨妈回复说:“也许吧。不过德强啊,有些事,等你放假回来,姨再跟你说。”
就这样,日子在期盼和忙碌中一天天过去。我学习很刻苦,因为我知道,这是改变我和弟弟命运的唯一机会。
终于熬到毕业,我被分到了县里的一家水利站。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是个固定工作。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把弟弟接回来住了。
那时候的弟弟,已经长成了一个清秀的少年。只是,那双眼睛里,总是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
日子就这么一年年过去。弟弟上了高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也在水利站站稳了脚跟,还评上了技术能手。
2001年的春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那天我刚下班回家,就看见姨妈坐在我家客厅里,手里攥着一个发黄的布包,正是当年奶奶留给继母的那个。
“德强,姨有件事要告诉你。”姨妈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心里“咯噔”一下。二十年了,关于继母离开的真相,我已经不愿再去追问。可看着姨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该来的始终要来。
“你还记得这个布包吗?”姨妈抖着手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和一本存折。
我点点头:“记得,这是奶奶临终前交给继母的。”
“你知道你继母为什么会离开吗?”姨妈叹了口气,“这里面,有一个二十年前的秘密。”
我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姨妈往下说。
“这存折里本来有两千块钱,是你奶奶一辈子的积蓄。还有一份遗嘱,说是要把这笔钱留给你继母,让她好好照顾你们兄弟。”姨妈顿了顿,“可你继母发现,这遗嘱是假的。”
“假的?”我愣住了。
“是啊,这遗嘱是你奶奶让人代写的。实际上,你奶奶根本不识字,连个名字都不会写。”姨妈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奶奶是想用这个办法,让你继母留下来照顾你们。”
我呆坐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继母其实早就知道真相。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你爹,是想问个明白。可你爹。。。你爹也不知道这事。”姨妈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后来呢?”我轻声问道。
“后来啊,你继母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她本想带着你们一起走的,可又怕连累了你们。所以。。。”姨妈说不下去了。
我坐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一团。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你知道你继母现在在哪吗?”姨妈擦了擦眼泪,“她在市里开了个小店,这些年一直在偷偷打听你们的消息。那次小宝住院,她还在医院外面站了很久。。。”
我的手微微发抖。记得那次在医院,我总觉得走廊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她。
“德强啊,你恨你继母吗?”姨妈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摇摇头:“说不上恨,也说不上不恨。就是不明白,既然她还惦记着我们,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肯现身?”
姨妈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她觉得没有脸面见你们吧。毕竟,当初是她先离开的。。。”
就在这时,门“咯吱”一声开了,是弟弟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直直地望着姨妈手里的布包,脸色变得煞白。
“小宝。。。”姨妈喊了一声。
弟弟转身就跑。我追出去,看见他蹲在楼道口,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宝,别哭。”我蹲下身子,想去抱他。
弟弟却把我推开:“哥,你别管我!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骗我们?奶奶骗人,继母骗人,连姨妈都瞒着我们。。。”
我心里一疼。是啊,这么多年,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过这种生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区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我和弟弟并排坐在楼道的台阶上,谁也不说话。
姨妈走过来,在我们身边坐下:“孩子们,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奶奶也好,你继母也罢,她们都有自己的苦衷。。。”
弟弟突然打断了姨妈的话:“那现在呢?现在又是为什么?为什么等了二十年,才告诉我们真相?”
姨妈愣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夜深了,姨妈走后,我和弟弟回到家。看着墙上泛黄的全家福,那是继母刚来那会儿照的,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哥,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弟弟问我。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些事情,不是非要有个说法。”
弟弟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一直记得她给我煎药的样子。虽然动作粗鲁,可到底是用心的。。。”
我看着弟弟,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想着那些往事。
夜很深了,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就像那年继母离开的那个夜晚。
二十年了,究竟是谁对谁错?是奶奶用心良苦的谎言错了,还是继母选择离开错了?又或者,错的是这个让我们都太过无奈的世道?
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最后问自己:如果有机会重新选择,我们会不会选择原谅?会不会选择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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