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幽默的战争之26印加哀歌|印加人|印加帝国|库斯科|皮萨罗|阿塔瓦尔帕|黑色幽默的战争

读者朋友们，我们这个系列一般讲述古代史上的战争片段，通常是有点搞笑的那种。但是今天的主题很黑色很沉重，一点儿都不幽默。

本文主角一·印加君主阿塔瓦尔帕之简历：

（Atahualpa，约1502—1533），印加帝国末代皇帝（1532—1533）。因其母为皇帝的厄瓜多尔宠妃，故在基多出生并长大。

1525年，阿塔瓦尔帕受封为基多国王，领有帝国北部疆域。1530年起，他与在库斯科称王的同父异母兄弟瓦斯卡尔（Huascar）开始争夺印加帝国皇位。

1532年，阿塔瓦瓦尔帕在库斯科附近大败瓦斯卡尔军，俘获并处死瓦斯卡尔及皇室成员，夺得帝位。

同年11月，阿塔瓦尔帕在卡哈马卡小镇接待了皮萨罗率领的西班牙殖民军。由于麻痹轻敌，他落入皮萨罗设下的陷阱，被俘虏。阿塔瓦尔帕拒绝皈依基督教并承认西班牙国王为最高统治者，最终被处死。

本文主角二· 弗朗西斯科·皮萨罗（Francisco Pizarro）是文盲、私生子、亡命徒、西班牙掠夺者以及秘鲁印加帝国的侵略者。

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开启了西班牙征服南美洲的时代，也是现代秘鲁首都利马的建立者。在西班牙历史上，皮萨罗和墨西哥的征服者埃尔南·科尔特斯齐名（在美国学者麦克·哈特所著的《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100名人排行榜》，皮萨罗名列第62位，科尔特斯名列第63位）。当然这是在侵略者视角当中的形象。1541年7月26日，皮萨罗被阿尔马格罗的追随者刺杀身亡。

【名词解释·结绳语(Quipus)：是一种位置上的十进制系统，通过打绳结的方式来记录税收、牲口、人口和货物等事物的数量，同时也是辅助记忆历史故事和其他内容的工具。结绳语就像一台原始的电脑，由那些被称为“结绳语专家”(quipucamayocs)的专业人士负责创制和解读。这些复杂的结绳语中包含了大量的将庞大而复杂的印加帝国团结起来所必需的信息。】

“当时承诺是因为当时需要，现在反悔也是因为现在需要。”——Niccolò Machiavelli尼科洛·马基亚维利，《君主论》/1511年，Il Principe ［The Prince］(Milan：RCS Rizzoli，1999)，167.

1502年，由于像当年的私生子“征服者威廉”那样没有资格继承产业，年轻的皮萨罗开始探险。那个时代的人受到了哥伦布的鼓励，他们要出去开疆拓土，为伊莎贝拉女王、费尔南多国王和上帝寻找遍地黄金的新大陆。1524年，当时四十六岁的皮萨罗和他的两个合伙人建立了一个黎凡特公司(Company of the Levant)，同时开始加紧招募潜在的征服者来参与他们计划的第一次风险投资活动。嘴上说是创业，其实就是现在的皮包公司，没有上级拨款，他们需要拉人入股。

同时期的掠夺者埃尔南多·科尔特斯已经征服了阿兹特克帝国，不算年轻的皮萨罗实在是太眼馋了。俗话说“脸皮厚吃个够”，在殖民者的盛宴上，温良恭俭让的人是吃不到肉也喝不到汤的。

后来在1532年，西班牙入侵了印加帝国，并在数十年内成功征服了该帝国。这一过程是一个血腥和残酷的历史事件，伴随着欺诈、劫掠、侵略、种族清洗和文化破坏。西班牙人在征服印加帝国时采用了各种手段，包括武力征服、政治分化、经济掠夺和文化压制等等。他们利用印加帝国内部统治阶级的矛盾，与印加王朝之间进行多次战争，并在1533年占领了印加首都库斯科。在征服后，西班牙将印加帝国分割成多个殖民地，剥夺了印加王族的权力和财富，并将印加人迫害和奴役。在西班牙统治下的殖民地，经济主要依靠印加人的劳动力。对他们进行剥削和压迫，许多印加人被迫从事强制劳动，遭受饥饿、疾病和死亡的折磨。

总之，新大陆有无尽的物产和矿藏，旧大陆的掠夺者用天花和死亡来换取了它们。

印加帝国的居民当时并不会冶炼铁，更没有西班牙骑兵的火器和马。一名手持长矛的骑兵就可以居高临下横扫一个印加的村落，这种战斗能力就好比当时的小型坦克。在传递军事情报这个方面，印加人本土的结绳记事的办法比起成熟文字来说也非常慢，总之印加人一切都是那么吃亏，但是这些可怜的人居然生在了一个脚踏黄金的国度。

当被劫持的印加君主阿塔瓦尔帕面对西班牙人时，后者的传教士通过拙劣的翻译向他讲了一堆皈依天主的道理。伴随着难以理解的话，塞给他一本精致的祈祷书。在印加帝国的文明系统当中当时还没有“书”这个概念。阿塔瓦尔帕摆弄着西班牙人心目当中至高无上的手抄祈祷书，不知道这个翻页的东西上面写的什么，然后一个拿不住，就掉地上了……这最多就是一个无心的动作。当然，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西班牙人说印加君主打翻了他们珍贵的祈祷书，这本身就是对上帝的亵渎，这就足够了。

【西班牙的记载中如下。

……巴尔维德于是迈步上前，伸出手去想要给君主示范如何翻书……

赫雷斯的描述是这样的：
（阿塔瓦尔帕)极度轻蔑地拍掉了(修道士)伸过来的手，根本不认为书是用来翻看的。最后君主还是固执地自己打开了书，无论是对于上面的字迹还是纸张本身，他都没有(像其他印第安人那样表现出)惊奇，反而是把书扔到了距离自己五六步之外的地上。至于修道士之前通过翻译讲述的长篇大论，君主非常傲慢地给出了一个答复：“我很清楚你们一路上干了些什么，怎么对待那些首领们，还从仓库里抢走了(皇室的)布料……你们不把抢走的东西全交出来，我是不会走的。”……】

皮萨罗现在师出有名了，阿塔瓦尔帕被西班牙强盗们关了起来，把持了土著的君主，就可以对整个帝国发号施令。不管有什么样的斡旋、什么样的谈判、什么样的筹码，其实印加君主这个时候就已经被敲定了死亡执行令。

和后来美化了的表达中上尉、中尉这样的军事衔级概念不一样，西班牙掠夺者在出国之前其实基本上都不是职业军人。他们在出国之前有各种各样的职业，有些其实就是无业游民、前科犯和亡命徒，当时出国远航是赌命的买卖，在国内有饭吃才不会出去呢。1493年，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发布了一道教宗诏书，宣布佛得角群岛向西三百七十里格以外的土地全都归西班牙王室，然后那些地方的人都是西班牙国王的子民，剩下要做的就是去找他们，强迫他们接受这个道理。

1501年，伊莎贝拉女王正式宣布新大陆的印第安人为她的子民和奴仆，必须服从西班牙君主的命令。这种思维定式使得居民们必须接受教皇法令，否则就会被视为犯上作乱的叛徒。这一主题在征服秘鲁的过程中持续存在，直到印加最后君主时期。“我们相信，我们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们的做法是合理的，我们将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后来的西班牙君主查理五世给了皮萨罗总督等头衔和许可状，但是非常“抠门”，仍然让其自费出去创业。意思是有钱的话给王室交提成，没赚钱的话你自负盈亏。

早在1494年哥伦布第二次航行时，旧大陆上的各种疾病就已经被船上的一些旅客传入了加勒比海地区。当时哥伦布的船上不仅有探险者，也有各种看不见的“乘客”。

（西印度群岛上各处的西班牙人经常会砍掉原住民的手掌或胳膊、并且用无辜的土著人“试刀子”。他们还会把很多当地酋长活活烧死，为的就是用这样的可怕景象在当地人们心中播下恐惧的种子。皮萨罗和他的手下在几个小时之内屠杀大约七千名印第安人这件事显然又给新大陆上的恐怖活动树立了新的榜样。）

于是天花、麻疹、腺鼠疫、肺鼠疫、斑疹伤寒、霍乱、疟疾和黄热病……瘟疫大礼包都来了，可能是一个一个来的，也可能是打包成批送到的。因为这里的土著此前处于相对隔绝的环境中，体内没有任何抗体，于是传染病开始大规模扩散了……1527年前后，哥伦布漂洋过海奉送的病原体终于传到了印加帝国的边境，并夺走了君主瓦伊纳·卡帕克和其继承人的性命。

剩下的继承人中，阿塔瓦尔帕和瓦斯卡尔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分别属于不同派系。他们之间发生了内讧和血战，瓦斯卡尔一族被清洗。在盛大的狂欢仪式之后，阿塔瓦尔帕才发现他头上有更大的阴霾，并吞没他的整个帝国。

接下来，就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勒索一屋子黄金事件”。囚徒阿塔瓦尔帕举起手，在高过自己头顶很多的地方用粉笔在墙上画了一条白线，然后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关押者……这个年长许多的征服者似乎有比太阳神还大的威力。阿塔瓦尔帕承认，他完全清楚西班牙人想要的东西，只要留他的性命，可以拿出这些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真金白银。

西班牙编年史作者对于阿塔瓦尔帕向皮萨罗提议的究竟是赠送贡品还是支付赎金这点说得不是很清楚。

对于印加人来说，被征服部落向征服部落敬献“贡品”是惯例；对于西班牙人来说，“赎金”则是他们更熟悉的概念。

就算阿塔瓦尔帕提议的确实是“进贡”，那么有根深蒂固的礼尚往来观念的印加土著肯定也是抱着获得相应回报的想法才给出这个提议的，他想要的回报当然就是自己的生命和自由。

根据西班牙人的记载：

总督询问，阿塔瓦尔帕愿意给他多少？多长时间之内可以兑现？阿塔瓦尔帕回答，自己会给他一屋子的黄金，屋子有二十二英尺长、十七英尺宽，黄金堆起来的高度要超过屋子高度的一半，至少也有八英尺高。并且说他会在这个屋子里堆满各种金质器具——包括罐子、锅子、盘子和其他物品——直到超过他画出的白线的高度。然后他还会再在这个屋子里堆满同样多的白银两次，所有这些都能够在十二个月之内准备妥当……

阿塔瓦尔帕并不愚蠢，当然也有为自己争取时间的一定成分。他解释说很多金银器都放在库斯科城，运输是需要时间的。阿塔瓦尔帕暗示皮萨罗，如果要从帝国一端送信到另一端，那么就算信使们接力传信从日出跑到日落，也要花将近二十天才能达到，往返则要四十天。从抵达这里之后，皮萨罗至此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抓住的君主统治着一个多么庞大的帝国！

双方其实都没有读懂对方的心理。对于印加人，金银器只是代表着光闪闪的精致器具，使用它们可以表达对太阳神和月亮女神的敬意；对于皮萨罗等人来说这是他国家的本位货币，拥有这些东西就可以过人上人的日子了。

随着屋子渐渐满了，在1533年的3月至7月，西班牙人向熔炉中投入了超过四万磅的神圣印加黄金和白银。这些由帝国工匠制造的精美物品，包括金银雕像、首饰等，被投入火中熔化，然后制成金锭和银锭。因此，印加帝国时期的金银制品极其罕见，大部分在五百年前被熔化装进西班牙强盗的腰包。

西班牙侵略者们每个人都分得几乎近一个人那么重的金银，还有一部分由皮萨罗的弟弟埃尔南多押运回国送给王室。他们已经开始把印加称作“新卡斯蒂利亚”，也就是说不打算走了。

从开始勒索黄金又过去了大约八、九个月。皮萨罗听说有一支印加人军队开过来了，他认为囚徒在暗自求救，决定先把国王处决了，金银照拿。

阿塔瓦尔帕试图让劫持者相信一旦他被处决，他的帝国将陷入一片混乱，但是西班牙人并没有被说服。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阿塔瓦尔帕试图最后一次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