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竞的世界影响力显著，文化出海效应“润物细无声”。
《共同体》是中国之声决胜时刻联合体育大生意推出的体育商业主题对话节目，以“求同存异，聊聊大家共同关心的体育热点话题”为口号，每周一期，逢周五晚上10:00于中国之声《决胜时刻》栏目期间播出。
11月2日，英雄联盟S14总决赛在英国伦敦落幕，全部由中国选手组成的BLG以2:3惜败T1。这是LPL“全华班”离S赛冠军最接近的一次。在中国电竞迷对“全华班”倾注期待的背后，是否隐藏着中国文化软实力借电竞舞台输出的可能性？2024年11月15日，第173期节目讨论中国电竞“出海”之道。参与的“闲话者”是中国之声记者张闻，《人民电竞》编辑马啸，体育大生意大湾区总监谭力文。
本文为本期节目精华内容摘录。
头部电竞赛事接连落地中国
张闻：自从去年年底以来，《共同体》节目很久没聊越来越竞技体育化的电子竞技了。月初的时候，英雄联盟S14的总决赛是在英国伦敦落幕。全部由中国选手组成的BLG2:3不敌韩国战队T1。这是LPL“全华班”离S赛冠军最接近的一次。功亏一篑自然令中国电竞迷感到遗憾，但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是，中国电竞迷对“全华班”倾注关注的心态背后，体现了什么行业动态。
两位都现场看了S14总决赛。决赛是中韩战队的对决，而比赛则是在欧洲的英国举办的。两位有没有发现现场有什么亚洲元素、中国元素，感到印象深刻或者比较惊喜？
马啸：在这次夺冠之前，T1已经是四冠王，在全世界拥有非常多的粉丝，现场不少人穿着T1的队服。但我惊喜地在媒体室里看到，有位国外的朋友穿着BLG的队服，一问才知道原来来自巴西。之前我也知道LPL在巴西有比较大的受众群体，所以当地记者穿着BLG队服来现场，还是感到比较惊喜
另外有一点，我不确定算不算中国元素，但我觉得背后多少有东亚文化的影响。就是最后决赛前的宣传片里面有个环节，是双方队员的家长出来说话。我们知道两支决赛战队都是东亚战队，从这段宣传片来说我觉得也比较强烈地反映出东亚家庭文化的一些自身特性。
谭力文：我的感触主要来自现场观众。BLG是总决赛一号种子，但相对于决赛对手来说属于往绩较落后的一方，粉丝的基础确实也有一些差距。在这种情况下，当我看到现场一些中国留学生观众，把一面带着BLG队标和粉丝支持语的旗帜进场后，感慨就比较深了。更多的中国粉丝来到这面旗帜前合影，非常有激情地欢呼。在这次S赛总决赛，我们算是客场作战，看到有为数不多的中国观众为中国战队加油，印象还是比较深刻。
S14总决赛人气火爆
张闻：S赛明年要到中国成都办赛，这是赛事第三次落地中国内地。另一项知名头部电竞赛事Dota 2国际邀请赛（TI），之前就只在2019年到过中国一次。中国战队、中国玩家在《英雄联盟》和《Dota 2》市场都很有影响力，两位觉得S赛和TI是不是来华频率应该再高一点？
马啸：S赛已经形成四大赛区轮流办赛的机制，包括LPL所在的中国、LCK所在的韩国，以及北美和欧洲。基本上每年季中冠军赛的主办地，就是第二年世界赛的主办地，四大赛区轮流举办这些国际赛事。我觉得这是比较平衡的一个机制，有利于《英雄联盟》电竞在各个国家的持续发展。
其他的主流电竞项目也都比较重视中国，因为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一游戏市场。《无畏契约》今年就在上海举办了上海大师赛，后年也会在中国举办全球冠军赛。《反恐精英》今年在成都办了IEM（英特尔极限大师赛）。据我所知国外的主办方对这次办赛的效果非常满意，计划落地更多比赛，例如CS Major会在12月于上海打响。这项赛事的级别类似于其他传统体育项目里面的世锦赛或者大满贯。所以说，只要一个电竞项目在中国有受众，无论是游戏厂商还是赛事机构都会想尽办法来中国办赛。未来国内的比赛只会越来越多。
中国电竞整体国际影响力显著
张闻：目前中国在《英雄联盟》《Dota 2》等国际性头部电竞游戏中，由有比较扎实的竞技能力。而《王者荣耀》《和平精英》这种国产手游，在中国市场则拥有现象级的影响力。如果说竞技水平、游戏开发水平是“硬实力”的话，那么目前中国电竞在国际层面上的“软实力”大概是怎样呢？例如转播能力、办赛能力、其他场外工作人员的相应能力等。
马啸：我认为中国电竞在全球范围内影响力非常大，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建立起堪称世界顶级的电竞工业体系。比如有家公司，以前叫VSPO，现在叫英雄电竞，为世界各地的赛事做转播和电竞相关的商业开发，在不少海外赛事尤其亚洲赛事扮演主承协角色。这就是中国电竞工业体系的一部分。还有一些国内电竞赛事开发的竞技机制，影响力也扩充到其他赛事。例如《王者荣耀》在其赛事中设定了“全局BP”机制，这是对MOBA游戏比赛的赛制的改良。这是模式输出的代表性案例。
游戏输出的例子也很突出。有一款游戏叫《决胜巅峰》，由上海的沐瞳科技开发，也是MOBA类手游。它在国内的推广刚刚起步，但是在东南亚堪称国民级游戏，每年有四五百万人看它的比赛。我手上有一份“2023年电竞赛事海外收视前十”的榜单，里面有四项《英雄联盟》比赛、五项《决胜巅峰》比赛。这意味着海外最受关注的十项比赛里面，有九项处于中国开发商运营或者全资控股的状态，从中也可以看出海外电竞还是有很响亮的中国声音。
2023年电竞赛事海外收视前十
图源：Esports Charts
当然我们也存在一些薄弱环节，例如国内外项目怎样对齐差异，以及语言不同的情况下怎样更顺畅地对接。
谭力文：我觉得中国电竞产业的各个链条的影响力已经非常突出。我举几个例子。首先是职业化，中国电竞无论是PC端还是移动端的职业赛事体系，都非常成熟，领先于不少其他海外地区。
第二是转播。电竞比赛转播跟其他传统体育项目转播有一个突出区别，就是电竞转播要大量使用游戏内的镜头来展示比赛画面，行业内术语叫“OB”。国内转播技术、包括OB操作的成熟度，也是与国内职业赛事的发展同步推进的。第三是裁判。去年杭州亚运会上，开发商给组委会提供了一套执裁系统，通过一系列自动化、标准化的技术帮助裁判执法。这套系统的面世也跟国内电竞赛事密度日益加大，裁判人才数量增多、经验提升，有密切联系。
最后我想说的是，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中国代表在国际性的电竞组织、协会担任要职。国家体育总局体育信息中心副主任岳岩加入了国际奥委会电子竞技委员会；英雄电竞董事会执行主席应书岭当选首届亚奥理事会电竞委员会成员；还有霍启刚更早的时候担任亚洲电子体育联合会主席……越来越多中国面孔出现在各大国际电竞组织和协会，反映出中国电竞在国际层面的影响力。
网络时代提升电竞的全球化能力
张闻：我在对比传统体育与电竞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现象。一个主要由亚洲选手呈现统治级状态的项目，一般其受众也主要来自亚洲，例如乒乓球、羽毛球等等。但是电竞常年以亚洲选手尤为亮眼，电竞却是在北美欧洲都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区别？亚洲电竞的全球性影响力有帮助到亚洲文化的输出吗？
马啸：我觉得是两者消费习惯起源差异导致的。传统体育的消费习惯出现在电台、电视转播之前，一开始是以实地观赛为主，所以地域性的影响非常明显。而电竞从诞生开始大家就是主要从网上观看，我能看地球另一端的人打游戏，地域性的影响就没那么突出了。那么现在的头部电竞游戏又是以亚洲选手势力最强，相关的传播也经常围绕他们去做，自然就有了亚洲电竞的影响力扩散。而且这种传播的形式也是比较特别的，例如有《英雄联盟》电竞“第一人”美誉的Faker，厂商会围绕他做一系列游戏素材来包装。今年《英雄联盟》推出了一个名人堂，就以Faker的经历做了一套数字化商品，在游戏中售卖。相当于玩家玩游戏的过程中，就了解到Faker的职业生涯脉络。无论是哪里的玩家，都有机会欣赏Faker的魅力。相比之下，传统体育一般并没有这样的传播路径。
张闻：刚才我们讨论亚洲、欧洲、北美市场，但一般来说亚洲电竞市场更多的是以东亚、东南亚为代表。而明年首届电竞奥运会将在西亚的沙特阿拉伯举办。沙特近年在体育投资方面非常活跃，大手笔不少，沙特加入电竞后会产生什么影响？国内电竞圈子又是如何看待电竞奥运会？
马啸：今年电竞世界杯的第一周和最后一周，我都去了沙特，也体会了一下沙特投资电竞的特点。近年因为经济大环境的关系，电竞投资放缓，整体的发展也没之前那么告诉。这时候沙特入局“烧钱”，给很多俱乐部托了一把。然后沙特又比较乐于搭建平台，也算是给全球电竞行业整体加了把力，例如世界杯最后一周办了全球新体育峰会，全世界几乎所有电竞头部赛事方、俱乐部、品牌方都去现场刷了把脸。
沙特办电竞，可能更倾向于与西方体育对接。对于中国电竞来说，我们自己市场足够大，不影响我们继续沿用之前的模式。当然了，如果我们能借这个机会去加强一些资源对接，可能会有新惊喜。例如国内俱乐部签一些海外战队，用国内的赛训体系培养，冲击一下电竞世界杯的高奖金。这也是新的国际交流机会。
电竞奥运会是否会容纳当下流行的电竞游戏，仍是未知数
图源：Reddit
至于电竞奥运会，大家肯定都很期待。不过国际奥委会对电竞的看法比较摇摆，目前公开的态度还是偏向于使用模拟类游戏或者根据传统体育改编的游戏作为项目。如果电竞奥运会拒绝《英雄联盟》等当下的主流电竞项目的话，可能会实现不了国际奥委会吸引年轻人的目的。
谭力文：现在对于电竞奥运会怎么办有比较多的流言，究竟有什么比赛项目尚未正式公布。但正如马老师提出的疑问，电竞奥运会如果坚持国际奥委会之前摆出来的“传统体育数字化”的态度，市场反响可能有影响。现在的传言就是，数字体育概念的游戏——也就是2023年奥林匹克电竞周所呈现的那种自行车、跆拳道等传统体育项目数字化的形态——会占一定部分，经典的电竞形式如《英雄联盟》等也会占一定部分，这样两边兼顾。相当于国际奥委会还是要为市场化去做一些观念上的让步。
文化出海，质量为先
张闻：聊电竞经常会顺带聊游戏产业。今年国内游戏市场诞生了现象级作品《黑神话：悟空》，这是一款PC、主机端的游戏。在电竞这个领域，中国开发商已经在手游赛道建立了很强的优势，端游赛道未来能不能也酝酿出风靡全球的作品？这是不是电竞出海实现文化输出的破局之道？
马啸：我首先觉得，在电竞这个领域下，没必要针对端游和手游做很割裂的划分。因为电子竞技的基础定义就是用电子设备进行较量，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主机、PC和手机等载体，以后还可能包括平板、可穿戴设备、VR等载体，它们都属于电竞范畴。所以电竞出海的效果其实跟从哪个载体或平台输出，并没有必然的关系。从当下的市场来看，手游玩家的基数还比端游玩家要大。
然后关于文化出海，我觉得核心在于怎样先做好内容。《黑神话：悟空》吸引人，是先从一部很高质量的宣传片开始。实际游戏出来后，游戏的质量也确实很高，故事讲得好、战斗感爽快，拥有一款吸引人的游戏的应有素质。然后世界各地的玩家才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开始产生对西游文化的兴趣。这是一个效果更加渗入肌理的文化输出过程。
《黑神话：悟空》
电竞也是同样的道理，核心是把游戏做好。我刚才提到的《决胜巅峰》就是这样，它首先指向东南亚市场，所以一开始是根据当地的风俗、文化背景来做。吸引到很多人来玩之后，中国元素、中国角色才开始慢慢加入，这时候当地玩家就会在使用这些角色的过程中，逐渐了解关于中国的知识点。
除了开发商，赛事方和俱乐部也要积极走出去。英雄电竞现在正在筹办电竞的亚洲冠军联赛，是一个不错的平台，代表着中国向海外输出成熟的比赛模式。俱乐部方面，无论是俱乐部自身IP还是优秀队员都是一个很好的宣传载体。像《和平精英》有一位选手叫“伞兵Paraboy”，一开始有人怀疑他的人气是公关打造出来的。结果后面我去欧洲、东南亚，包括土耳其等国家，看到的确很多观众都认识伞兵。伞兵竞技水平高，形象也好，各方面全面发展，形成了自己的人格魅力，成为了中国优秀电竞运动员的代表，对吸引外界关注中国电竞、传播中国电竞文化很有帮助。
谭力文：电竞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文化软实力，所以中国电竞在国际影响力越大，文化输出效果也越好。而就以电竞为载体去输出属于中国的文化意象而言，国内电竞行业也一直有做这方面的努力，例如《英雄联盟》《王者荣耀》等游戏及职业赛事的国风联动。LPL每逢端午节就会办“国风日”主题的活动，海外很多人关注LPL，期间自然就认识到中国的传统节日。
张闻：今天听两位分享，我理解到电竞现在处于两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一个是电竞与传统体育的结合或借鉴，可能会通过明年的电竞奥运会有新的呈现。第二是中国的游戏厂商、中国的电竞行业正通过自身实力的不断提升，令中国文化的输出也有了非常有效的渠道。感谢两位参与今天的讨论，我们下期再会。
注：如无注明，本文所用图片来自各赛事主办方、游戏开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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