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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讯(记者 佟怡 伍晓宇 文/图)“往事忽东风,耳畔犹有先生诵读声……”2024年11月中旬的一天,西安市鄠邑区的一个会堂里,一场特殊的追思会正在举行。20多位老人相聚一堂,年纪最大的80岁,最小的也有60多岁。他们动情地朗诵着自己写给语文老师邓振旅的诗词、挽联。

这一天,邓老师离开同学们已经41年了。

记者找到了下面这份简历,它记录了邓振旅老师的一生——

1937年,生于湖南邵阳;1956年,考入西北大学中文系;1960年,在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任教;

1962年,到户县第二中学担任语文老师

1970年,进入户县石井中学;

1978年,调到户县师范学校任教;

1983年5月28日,因病去世。

从19岁离开湖南邵阳老家,邓振旅在陕西度过了27年,其中有21年在户县(西安鄠邑区)教书育人。

他走时,只有4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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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海中,他是让学生爱上语文课的“完美老师”

今年80岁的王允毅老人是邓振旅最年长的学生之一,他对当年邓老师讲课的情景记忆犹新。

“1962年,邓老师从陕西师范大学下放到户县二中,我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王允毅回忆,“邓老师古文功底强,知识面广,讲起课来旁征博引,和我们之前的语文老师就课文讲课文完全不一样,他让语文课变得特别生动有趣。比如,他讲范仲淹的名篇《岳阳楼记》时,会给我们讲范仲淹的生平,讲岳阳楼的修建背景,讲范仲淹与滕子京的君子之交等。讲《出师表》时,他会给我们同时介绍《后出师表》和李密的《陈情表》,同学们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王允毅说,回过头来看,邓老师的授课方法融合了大学的授课模式,让同学们更好地理解课文,也满足了当年一二三类考生不同层次的高考需求。“正是由于邓老师,我在学生时期就爱上了语文,后来考上大学中文系,从事了文字工作。”

如今已经退休十几年的单淑琴是邓振旅老师调到户县师范学校(当年的学校名称)的第一届学生。“我是1978年考上户县师范的,非常幸运的是,邓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同时还给我们带《写作》和《文学概论》两门课。”单淑琴回忆道。

“虽然已毕业44年,当年的学校也几经合并改了名、搬了地方,但是回忆起邓老师带给我的影响,依然至今难忘。当年我就是个农村的孩子,平时爱读书爱写东西,恢复高考后我报考师范,没想到遇到了邓老师。真的是第一次见到‘那种’特别的老师,他身上的那种知识分子儒雅、为人师表的气质,和我以前遇到的所有老师都不一样,就是自己想象中的完美的老师模样。还记得,每次上课铃声响起,邓老师一定是‘激情满满’,手拿讲义迈着欢快的步伐走上讲台。他带给学生的绝不仅仅是知识的传授,你能想象一名有激情的老师能给学生多大的影响吗?老师的激情让我们在课堂上一直跟着老师的思路走,老师精心准备的授课内容更是将我们牢牢吸引,这一点,对我的影响是一辈子的。”陷入回忆的单淑琴,声音有些哽咽。

热心组织这场追思会的王展刚,当年是邓振旅在户县十中的学生,也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考生。他说:“对我来说,邓老师就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他的语文教学给我们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邓老师不仅给我们传授知识,还给了我们这些当年懵懂的农村孩子美育的启蒙,教我们识谱、唱歌、排话剧等。”

在当时的户县,邓振旅的教学能力是出了名的。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在他的课堂上爱上了语文,不少人因此走上了汉语言领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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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路上,他让许多学生知道该做怎样的人

郭耘也是邓振旅老师的学生,不同的是,他当年毕业留校,又和邓振旅老师成了同事,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让郭耘对邓老师的感情更加深厚:“和邓老师相处的短短6年,邓老师给我上的文化课、人生课、品德课,使我终生难忘,终身受益。”

当年报考师范时,郭耘选择的是数学班,后来入校后的几次活动中,邓振旅发现郭耘在文学写作上很优秀,就鼓励他调到语文班来。“邓老师讲课就不用多说了,同学们都是非常崇拜邓老师的。除了授课,邓老师会经常在写作上给我指点,我的写作水平在老师的指导下有了长足进步。毕业前,我想争取到做一名老师的机会,没想到后来县教育局真的通知我留校任教。虽然邓老师从来没说过这件事,但我知道肯定是邓老师在背后默默支持着我。”郭耘说。

“有一件事让我终生难忘。有一次我家里杀牛,因为知道我和邓老师处得好,邓老师给我很多关心帮助,父亲让我给邓老师带去了一些牛肉。周末,邓老师把我叫到家里,让我给我父亲带一瓶老酒和食品回去,我坚决不要,邓老师说:‘别人帮助我们,我们要记住,我们帮助别人要忘记,要不图回报’。这句话也深深影响了我后来的为人处世。

当初从户县师范毕业后,单淑琴也成为一名中学语文教师。她说:“从我走上讲台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按照邓老师那种标准要求自己,在讲台上充满激情,把能量和知识都传递给我的学生们。‘你走之后,我就成了你’,我想,这种师生之间的传承,就是对邓老师最好的纪念。”

命运十字,他的援手改变了学生的一生

王允毅老人说,自己年少时,家里穷,勉强去上学,只能凑钱买课本,像作业本这种“奢侈品”,他根本不敢张口问家里人要。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王允毅依然坚持刻苦学习,成绩很优秀。1964年高考前,按照规定要交5元的高考报名费,“那时候农民挣工分,每年和生产队算完账几乎没有余钱,我家里都是农民,掏不起这5块钱。有一天下课,我就跟邓老师说,我不参加高考了,并告诉了他原因。邓老师听完后,想都没想就自己掏钱替我交了报名费,我这才能去参加考试。考试那天,邓老师和其他几位年轻老师骑着自行车,带着我们从户县一路送到咸阳的考场。如果没有邓老师给我交的报名费,我有可能就在农村生活一辈子了。”王允毅回忆说。那个时候,邓振旅自己的收入也只有每月二三十元,过着清贫的日子。她的女儿邓南回忆,父亲病重住院时,母亲能做到的最好伙食,也就是用煤油炉煮青菜挂面,再打上一个荷包蛋。

王展刚记得,自己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考生,当年高考要根据成绩在每个班选取5名同学参加,他就是其中的一个考生。“当时,学校的食堂只有早上一顿早饭,给我们煮的苞谷糁,然后中午大家都回自己家吃饭,晚上因为学校要上晚自习,回家吃饭有点耽误时间,所以我们几个同学就从家里带点馍到学校。可是到晚饭的时候馍已经凉了,所以每次到吃晚饭的时候,邓老师就把我们几个同学招呼到他的宿舍,让我们把带来的馍放在蜂窝煤炉子上烤得热乎乎的,再给我们的杯子里倒上热水。那种烤得酥脆的馍和热水,至今让我记忆犹新,邓老师对我们的贴心关爱,成为我们高三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王展刚回忆自己参加高考前一年的生活,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病魔缠身时,他在讲台上依然奉献着闪光的自己

因为积劳成疾,年轻的邓振旅的身体越来越差。

“唉!上学时年纪小,也不太懂,我后来才知道邓老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是每次上课,他都会把最好的状态带给我们,而身体的不适,他都是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独自默默承受。站在讲台上的邓老师永远是最有光芒的那个人。”单淑琴回忆着邓振旅老师带病坚持上课的情景,至今依然感动。

“我上大学后每年放假回到户县,都会去看望邓老师。老师身体不太好,偏头痛一直困扰着他。那时候条件艰苦,买药也不方便,有时候没药了,邓老师就只能自己强忍病痛。我曾亲眼看到,邓老师头疼得没办法的时候,就用一条布带绑在头上止痛……”王展刚回忆说。

1982年年底,邓振旅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有时候上课上了一半,都要歇一歇才能继续。就这样,他还是坚持上课,直到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这才去第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现“空军军医大学唐都医院”)住院。

郭耘还记得,1983年5月底的一天,邓振旅老师因肝硬化在医院离世。“按照邓老师生前遗嘱,他的骨灰一半送回湖南老家,另外一半就撒在他最后任教的地方——户县师范学校。开追悼会那天,我带着邓老师的骨灰回到熟悉的校园,老师和同学们在校园里失声痛哭,悲痛的情绪弥漫在校园上空。邓老师长眠在了校园的小花园里,在离讲台最近的地方,继续守护他的学生。”

那一天,邓振旅的女儿邓南刚10岁出头,是刚开始懂事的年纪,那种失去父亲的痛,让她至今难以释怀:“记得那天去的人很多,黑压压的,大家都为父亲的离去悲伤不已……”

离世41年,他仍然活在学生心中

热心组织这次追思会的王展刚告诉记者:“我们有这个想法已经很多年了。邓老师离开我们41年了,我们心里都一直忘不了他。这些年,很多同学都在写文章、写诗,用自己的方式怀念邓老师,但我们从未有过一个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今年中秋节前,我和老同学刘哲峰联系了同学们,大家一拍即合。我们就约好时间地点举办了这次追思会。”

“今天的追思会,让我感受到‘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般的感情,也让我认识到即使后来学校有了变化,那个撒着父亲骨灰的小花园早已不复存在,父亲的根也一直深深地扎在户县(鄠邑区)。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我想父亲天上有知,一定也会很欣慰。”邓南说,父亲20多年的教学生涯虽然十分艰苦,但是这些学生的陪伴温暖着父亲,并成就了他的事业。追思会不仅是在怀念邓老师,也是怀念当时那批在艰苦岁月里无私奉献的老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