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拆迁款是你爷爷奶奶留给你的，咱家传男不传女，天经地义！”
我爸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而这句话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我的心里，激起一片愤怒的涟漪。
四十万，是爷爷奶奶老房子的拆迁补偿款。奶奶去世不到一个月，这笔钱就到了我爸手里。而姑姑——那个为了奶奶操劳了大半辈子、八年来无怨无悔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人，连一声“谢谢”都没听到，更别说分到一分钱。
我看着我爸，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奶奶在世时偏心眼，姑姑忍了；可奶奶走了，连这笔钱也要这样不公平地分配？我不信姑姑心里没点委屈。
可她却什么都没说，连个不满的表情都没有。她只是在奶奶的葬礼上忙前忙后，红着眼圈，低着头，默默地收拾那些琐碎的事。我站在一旁，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我想不通，这世间的公平在哪儿？又或者说，这种“偏心”真的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叫李明，今年三十岁。我的家庭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一目了然”。
爸妈是工薪阶层，爷爷奶奶住在老家，姑姑比我爸大三岁，今年五十二岁。她没结婚，独自住在老房子里，靠摆摊做些小买卖维持生活。
小时候，我对姑姑的印象就是“沉默”“听话”，有点不起眼，但也很温暖。她总是会在年夜饭的时候给我做一份红烧肉，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菜。
而奶奶呢？她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的老人。小时候，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明明是李家的根，是咱家唯一的男丁。”这种话听多了，我也就习惯了。可习惯归习惯，我却总觉得，奶奶对姑姑的态度有些太过分了。
姑姑小时候成绩好，但奶奶却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初中毕业就不让她继续念书，硬是让她回家帮忙干农活。后来姑姑想去城里打工，奶奶又不同意，觉得“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干嘛？”再后来，姑姑到了结婚的年纪，奶奶却对每个上门提亲的人都嫌东嫌西，最终把姑姑“留”到了现在。
如果说姑姑的这一生有什么遗憾，那大概就是她从未有过选择的权利。
八年前，爷爷去世，奶奶搬去跟姑姑一起住。
那时候奶奶已经七十多岁，身体不太好，需要人照顾。姑姑没说什么，直接把奶奶接到了自己的小屋里。那是一间老房子改造的单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但姑姑把它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也很温馨。
从那以后，姑姑就成了奶奶的“全职保姆”。每天给奶奶做饭、洗衣服，定期带她去医院检查，逢年过节还要张罗奶奶喜欢的菜。她没有抱怨过一句，甚至连家里的开销都没跟我爸提过。
而我爸呢？他觉得一切理所当然。奶奶是姑姑的妈，姑姑照顾她是“天经地义”的事。至于我们家，只要偶尔去看看奶奶，带点水果和营养品，尽个“做儿子的责任”就行了。
奶奶的老房子拆迁是在三年前。
那间房子是爷爷奶奶一辈子的心血，虽然破旧，但承载了太多回忆。拆迁补偿给了四十万，奶奶很高兴，说这笔钱以后要留给我爸。
“家里的财产，当然是传儿子的。”奶奶说得理直气壮，完全没考虑姑姑的感受。
姑姑当时在收拾桌上的碗筷，听到这句话，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只是低着头，把碗筷收进了厨房。
我站在一旁，心里却有点替姑姑不值。
这八年来，姑姑为奶奶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奶奶从来没想过要给她一点补偿？难道因为她是“女儿”，就注定要付出，而不该得到回报吗？
奶奶去世得很突然。
那天早上，姑姑去菜市场买菜，回来时发现奶奶倒在了床边。急救车来的时候，奶奶已经没有了呼吸。
葬礼上，姑姑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安排宾客，又要处理奶奶的后事。她的脸色很差，眼眶红红的，但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爸站在人群里，满脸悲伤地对亲戚们说：“我妈这一辈子不容易啊，幸好有秀秀照顾她，不然她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我看得出来，他的悲伤并不深。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把“照顾奶奶”这件事交给姑姑，甚至连奶奶的死讯，都是姑姑打电话通知他的。
葬礼结束后，我爸提起了拆迁款的事。
他说：“妈生前说过，这笔钱是留给我的。”姑姑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你也知道，这钱我不能分给你。家里一直都是传男不传女的规矩。”
姑姑依旧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沉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涌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愤怒。
几天后，我找了个机会，单独去姑姑家。
“姑姑，那四十万，你不觉得自己也该有一份吗？”我开门见山。
姑姑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那是你爸的，奶奶早就说好了，我又不是不知道。”
“可你照顾奶奶八年，吃喝拉撒全是你管的，这钱凭什么全给我爸？”
姑姑看着我，笑了笑：“明明，你奶奶是我妈，她年纪大了，照顾她是我的责任。再说了，钱的事，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站了起来，“姑姑，奶奶偏心了一辈子，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又怎么样？”姑姑轻声说，“她是我妈，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呢？”
我忽然觉得很无力。
姑姑的这份“认命”，让我既心疼又难过。她从小就被教导“女儿不如儿子”，她早已习惯了去接受不公平，而不是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我不想让她再这么委屈下去了。
回到家后，我把想法跟我爸说了。
“爸，那四十万，你分一半给姑姑吧。”
“不可能！”我爸斩钉截铁地说，“这是咱家的钱，凭什么分给她？再说了，她一个单身女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她要不要是她的事，可她为奶奶付出了那么多，这钱她有资格拿！”
“她是女儿！女儿有什么资格继承家产？”我爸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这都是规矩，哪一家的财产是分给女儿的？”
“规矩？规矩就是偏心的借口！”我也吼了起来，“姑姑是女儿，就该无条件付出吗？她也是人，她也有生活，她也需要钱！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爸被我吵得脸涨得通红，但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几天后，我偷偷把拆迁款送到了姑姑家。
姑姑看到那张银行卡，愣住了：“明明，你干嘛给我这个？”
“姑姑，这钱是你该得的。”我认真地说，“你照顾奶奶那么多年，这笔钱你最有资格拿。”
“可是……”
“没有可是。奶奶已经走了，你别再为她的偏心买单了。这钱你拿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姑姑的眼眶红了，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故事的最后，姑姑最终收下了那笔钱。
她没有用这笔钱给自己买房，也没有改善自己的生活，而是把它存了起来。她说：“明明，这钱我留着，以后你有用的时候再拿去。”
我听完这句话，眼泪差点掉下来。
姑姑这一生，活得太苦，太累，也太无私了。她的付出，远不止这一笔钱能弥补。但至少，从这一刻起，我希望她能明白——她不是“理所当然”该付出的那个人，她也值得被爱，被尊重，被公平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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