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意义对于处于经历不多的孩子来说,是很有可能产生负面思想和情绪的。特别是对有抑郁情绪的孩子来说更是这样。
当我坐在咨询室的沙发上,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禁想起阿菲,她温顺和善,在进入大学后,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她,但她却饱受抑郁情绪的困扰。她经常出现情绪低落,没有什么原因。有时候走在路上,突然感觉就不对了。
阿菲和母亲相处得不是很融洽,她的母亲很在意她的学业情况,经常打开房门走进她的房间。阿菲喜欢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但是母亲会用力地敲门,想要进来,这让阿菲内心很难受。有一天,她发现母亲把门把手拆掉了,她的内心像被刀割一样很痛。
阿菲抑郁的时候,她感觉所有人对她都有敌意,变得无法和周围的同学相处,于是被迫离开了正在就读的大学。这让她的父母很焦急,当在网上知道到了我们的存在,就带着阿菲来到了北京。
阿菲每天的生活经常有被往前推的感觉,她形容自己每天就像一头拉磨的驴子,一直在闷头往前跑。很多时候自己并不知道拼命学习是为了什么,但是好像不敢停下来,有时候阿菲身体疲倦、内心痛苦,但是仍然不敢让自己休息。“有时候突然想起没有练习英语,脑子里轰的一声,想着,完了,今天白过了。”阿菲说,“如果没有比其他人多做一些事情,就会感觉这一天过得没什么意义。”
对于父亲,阿菲表示自己跟父亲交流不多,从小很怕父亲,父亲一个严厉的眼神就足以吓得自己不敢动。另外,阿菲的家庭对于其需求的回应严重不足,“我记得很清楚,初中的时候爸妈经常去阿姨家玩,我需要待在旁边,等他们一起回家。因为太晚了,我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有一次,实在太晚了,我觉得特别困,所以我跑过去,推倒了他们的牌,但是他们仍然要打,我当时感到很绝望。”
由于父亲的严厉和母亲的强势,阿菲只能迎合他们的要求。从很小的年纪开始,她就深信不疑,自己只有拼命学习,装出一个好孩子的样子,才能得到父母的爱。因此读大学之前,阿菲对于自己生命意义的理解就是,我要努力迎合爸妈、老师和朋友的需要,装作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阿菲生活在别人的要求中,丢失了真实的自我,这正是阿菲深陷抑郁泥潭的重要原因。
阿菲表示自己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个自信的孩子,因为她认为大家都喜欢自己,“我觉得我是个好孩子。”其实这些是假象,因为是装出来的,是经不起考验的自信。读高中时,阿菲的好朋友因为两人闹别扭,在网上说了阿菲的坏话,让阿菲自信的形象轰然崩塌。阿菲说:“从那以后我就变得很自卑,抑郁从那时就已经爆发了。抑郁像来自心底被忽视多年的自己撕心裂肺地呐喊,我想要做我自己。”
经过高中三年的努力,阿菲的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我考取了爸妈满意的大学,我好像是人生赢家,我真的赢了吗?”,“我现在总是想,活着真的有意义吗?我感觉不到一点点意义,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我怎么会是这样的?”
在读大学之前,青少年很少有机会思考与人生意义相关的问题。在人生的前18年,他们的人生意义大多是被动建构的。父母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们:“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讨人喜欢。”
在繁重的课业压力和听话的好孩子身份认同的双重束缚下,孩子在读大学之前很少有机会获得学习与考试之外的其他生活经验,而没有体验就缺少建构属于自己的独特生命意义的材料。
与很多大学生一样,阿菲发现原来生活中除了学习与考试,还有科研、工作、社交、恋爱、娱乐、闲暇等,对只会学习与考试的大学生来说,这些都意味着迷茫与挑战。面对全新生活既难以适应又难以回避时,抑郁成了这些孩子的共同特征。当然这也是思考与重建生命意义的宝贵机会,阿菲比较幸运,给了自己机会,也给了我机会。
我首先肯定了阿菲现阶段的迷茫感、无意义感的重要价值,重新建构自己生命的意义。人的心理发展特点决定,儿童期和青春期的个体是以外部评价为主的,因此为了获得老师、家长、同辈的认可,绝大多数孩子会以外界的期待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他们的生命意义来源于重要他人的要求与期待,而非自己的真实体验。
阿菲想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危机也是转机,它出现在高中,阿菲的好朋友在网上诋毁自己,让她好孩子的形象轰然倒塌,阿菲因此被抑郁的乌云笼罩。并且伴随着升入大学,生活环境的变化、他人观念的冲击及自我意识的觉醒,让阿菲之前建构起来的脆弱的意义体系在现实生活面前崩塌。
阿菲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并且对于自己的人生及未来的生活有较强的探索想法,她是较早开始探索人生意义的学生,我鼓励她:“大学时代的你,不像以往那般只是埋头苦学了。和别人竞争绩点,而是慢下来,思考自己为什么学习,想要怎样的生活,这是很重要的探索。但不可否认,这个过程充满了迷茫和痛苦。”我们在咨询室的心理干预也是重要一环,由于彼此的信任和阿菲的认真投入,我们的咨询效果还是比较显著的。
通过场景重建干预,可以为她带来良好的感觉,这些美好的体验可以帮助阿菲建立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是阿菲体验并重新建构人生意义的重要来源。在真实的经历与体验中,她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会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人生意义也随之得以重新建构。
我在潜意识状态下找到了阿菲的病理性记忆,阿菲的母亲从小十分重视她的成绩。小学有一次期末考试,母亲很严肃地告诉她:“任何一门科目只要低于90分,你就不要回来了。”几天后,阿菲拿着86分的语文卷子,惶恐地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心里想:“完蛋了,回不去了,没有家了。”直到很晚她才惴惴不安地回家。我对阿菲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重组,她紧张的情绪平静了许多。阿菲比以前更加关注自己的内在,更少关注外界的认可,更加重视自己的感受,而不再特别关注成绩。
记忆重组干预两个多月后,在离开咨询室的时候,阿菲告诉我:“在应试教育的竞争思维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清楚地体悟到,人生不是赛道,而是旅途。”这个总结真棒,阿菲完成了自我形象的重建,她不再为任何人的期待而活,而是活在了自己现实的规划中。
现阶段阿菲已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即良好的关系、感兴趣的事业以及能取悦自己的兴趣爱好,这些都已十分明晰。在未来,希望她在人格方面越来越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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