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魏水华
图 |StableDiffusion
马来西亚早餐文化入选联合国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了,本应是个喜大普奔的好事。
毕竟,大马是除了中国之外,全世界华人文化保存得最好的国家。马来西亚的饮食文化在世界舞台上获得认可,不管从哪个角度说,都应该有中华美食的一份功劳。
然而仔细阅读马来西亚政府提名的“特色早餐”名录,就有点瞎眼睛了:
马来族的椰浆饭、印度裔的煎饼和拉茶,没了。
是的,没了。
没有享誉世界的海南鸡饭、曼煎糕、肉骨茶、炒粿条、福建面、云吞面……
仿佛马来西亚华人的早餐就不是马来西亚早餐,马来西亚华人就不是马来西亚人一样,哪怕是沙茶面这种代表民族融合的食物都不行。
种族歧视已经歧视到了餐桌上,简直恶臭。
在马来西亚,这种餐桌上的种族歧视早已不是第一次。
2024年2月23日,马来西亚旅游和文化部长张庆信宣布,将十种传统食物列为马来西亚国家食物资产,其中包括流行于华人社区的肉骨茶。
这个决定,引起了马来西亚国内的轩然大波,因为肉骨茶的主料是猪肉,大量马来西亚政客和国内极端宗教主义者指责旅游和文化部长的决定是对穆斯林的冒犯,并针对张庆信的华裔身份发动攻击。反对者们联名上书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要求张庆信下台。
重压之下,张庆信不得不后退立场,在后续的演讲中,他说:“肉骨茶并不一定是猪肉做的。可以用海鲜做,就是海鲜肉骨茶,用鸡肉做,就是鸡肉肉骨茶。”
可笑的是,在马来西亚国内,华人偶尔会去马来人的餐馆尝个鲜,但信仰伊斯兰教的马来裔绝不可能进入华人开的馆子。哪怕华人不卖猪肉。因为在对方眼里,华人饭店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乃至人,都是不洁净的。
理所当然,马来人也绝不会吃华人的肉骨茶,哪怕它是用鸡肉、海鲜做的。
张庆信部长的表态,等于间接接受了主体民族对华人饮食的干涉——自己不吃猪肉,还要求别人不吃,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民族霸凌了。
事实上,直到1963年马来西亚建国之前,华人族群在该国的比例占到半数甚至更高。而以广府菜、客家菜、闽南潮汕菜为代表的华人美食,也一直是马来西亚美食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讽刺的是,1966年,时任马来西亚总理的东古·阿卜杜勒·拉赫曼在某次公开场合的演讲中,提到并强调了“我们马来西亚”的“国菜”是椰浆饭。
迄今为止,椰浆饭依然是大大小小媒体和著作里的马来西亚国菜。
这种所谓特色美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别惊讶,就是这样一份寡淡的椰浆煮的米饭,是马来人最平凡的日常,也是他们所谓民族文化自豪感的来源。
马来人日常食用的椰浆饭无盐无味,所以通常要搭配一勺马来式的辣酱叁巴酱。但在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时候,因为这种传统食品太过于寒碜,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椰浆饭形象,成了一些比较讲究的店铺售卖的这个样子:
除了一勺叁巴酱外,还有一撮油炸花生米、几根油炸到焦脆的凤尾鱼、几片黄瓜片和半个水煮鸡蛋。
无论怎么看,这也不过是华人们眼中,糙老爷们聚会时临时应付的下酒菜。但到了马来西亚政府的眼中,这就是舍我其谁的美食盛宴。
强行民族自信,最为致命。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议上马来西亚展示的“饮食国粹”
事实上,自1994年南非废除种族歧视法律后,马来西亚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从法律上规定不同种族法定权力不同的国家。
《马来西亚宪法》第153条规定:最高元首有责任保护马来族与原住民的特殊地位,以及其他民族的合法权益。
很清楚了,华人只有合法权益,马来族才拥有超然于普通公民权益之外的“特殊地位”。国家元首只能是马来人;截至2024年,马来西亚13个州,除了槟城之外,所有州的行政长官都是马来人——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槟城华人们就会咬牙切齿握紧拳头说“我们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坚持,如果哪天州长变成马来人,那就再也回不到华人手上了。”
在国家元首和各级政客的促动下,华人成了被收割的韭菜。
在马来西亚,大学的录取是有“配额”的,大部分的名额分配给马来人,少量的名额分配给华人和印度裔。也就是说,不管马来人学习成绩多差,大学里总会有大量的名额等着他们;而华人不管多么努力,总会有多半人失去高等学府深造的机会。
在马来西亚,上市公司的股份是有“配额”的,马来人或马来西亚政府必须在上市公司里占到多数股份。对擅长经商、头脑灵活的华人来说,这条规定,直接限制了华资企业的发展规模,华人老板们不得不向马来人转让股份,或挖空心思打各种擦边球,为企业经营埋下巨大风险。
在马来西亚,买房是有差价的,同样的房产,马来人购买会获得一笔不菲的折扣,并拥有优先购买权,而华人只能按照原价购买,并在必要时向马来人“让步”。
除此之外,马来西亚对华人们的歧视包括不限于公共服务职位、奖学金、教培特权、商贸许可证和执照等方面。这直接导致马来西亚教育质量的低下和大量大量精英的流失。这个全球经济排名第三十的国家,居然没有一所大学能进入QS世界大学排名前300,简直不可思议。而代表了勤奋、聪明精神的华人,在全社会总人口中的比例,也从1957年马来西亚建国时的超50%,下降到了今天的不到25%。
养懒汉的社会、纵容懒惰的社会、劣币驱逐良币的社会
食物,只是这个种族歧视体系里,小到不能再小的一环。
一个餐桌定律是,越聪明勤奋的民族、越历史底蕴深厚的民族,就越能发展出丰富而脍炙人口的食品。
某种角度而言,食物,是照出一个区域、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文明发展程度的倒影。
以马来西亚三大主体民族马来族、华族和印度裔为例。
这是泰米尔人的食品。虽然很多小摊的外观不太卫生,但食物本身看着还不错是不是?
实际上,泰米尔是印度南部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在航海技术和医学科学上,有高超的水平。
一个冷知识,英语里的大米(rice)、咖喱(curry),都是来自泰米尔语的借词。
这是北印度旁遮普人的食品。与新疆维吾尔人的食品接近,但对面粉、香料和羊肉的应用更加炉火纯青,且极其重视食材搭配和摆盘美学。
就是这群旁遮普人,曾经开创了伟大的孔雀王朝,并至今主导印度的思想界和政界。
再来看华人的餐桌世界。
这是海南华人的食品。
这是广府华人的食品。
这是闽南潮汕华人的食品。
丰盛、精细,能够看到中西融合的影子,与巨额财富背后的讲究。
再反过头来看马来人的食物?
粗劣、愚钝、单调,这些贬义词虽然听着刺耳,但用来形容马来人的食物,却很贴切。
而马来人本身,也是马来西亚三大民族里最没有文化底蕴、最缺乏历史沿革、最野蛮生长的的那一部分。
这是马来西亚霹雳州的“王宫”,20世纪中叶,原子弹在广岛爆炸、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当地的“国王”还住在这种充满原始部落气息的,藤木材质的吊脚屋里。
早年华人们嘲笑马来人为“猴子”,不仅因为他们自称“马来”,与粤语里的“马骝”(猴子)互为谐音,更因为他们的文明发展程度确实太过于落后。
但就是这群“猴子”,因为近现代以来一系列的历史巧合,尤其是英国殖民者们的“搅屎”,摇身一变自称为马来半岛的主人。马来西亚“国父”东古·阿卜杜勒·拉赫曼在建国宣言里说,这将是一个“马来人自主”的国家。
这种赤裸裸的民族歧视,直接促动了新加坡离开联邦单飞建国。
直到今天,在马来西亚的公立学校里,马来族孩子与华人、印度裔孩子吵架时还会说:滚回你们中国去、滚回你们印度去。
这已经算是篡改与发明历史了——真实的情况是,郑和下西洋,华人最早到达马来半岛的时代,当时的马来人还未登陆马来半岛,而是在苏门答腊岛上过着渔猎为生的原始生活。
极度的自卑,引发过度的自信。原始的,平平无奇的手鼓、风筝、马来拳、藤球、土陶器,以及没啥技术含量的椰浆饭,都被今天的马来西亚政府奉为“国宝”“文化遗产”,而华人与印度裔创造的,那些灿烂的建筑、艺术、音乐和饮食,则被别有心机地边缘化了。
公元647年,蒙古高原上的薛延陀汗国灭亡,大量难民南下乞求归附唐朝。
大臣们对此争论不休,不少人认为胡汉混居会引起民族矛盾与治安隐患。
对这件事,李世民力排众议,发表了那段著名的演说:“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若父母。”
自秦汉以来,中原政权一直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作为国家民族方略的基本纲领,即便打不过,也要衣冠南渡,为“高贵”的血统保留火种。
但唐太宗一改前朝旧制,以平等、包容的民族政策治理庞大的帝国,很快也有了空前的获益——突厥人哥舒翰为大唐征战吐蕃、高丽人高仙芝为大唐开拓西域、契丹人李光弼为大唐平定内乱,无数胡服、胡乐、胡舞、胡食,在中原大地蔚然成风。
到今天,来自西域的胡饼,衍化出了中国庞大的烧饼宇宙;
来自波斯的毕罗,发展成今天香甜可人的中式酥点;
来自南亚大陆的菠菜、胡椒和菠萝蜜,则为中国餐桌的蔬菜、香料和水果世界,书写了浓墨重彩的笔墨。
没有平等与宽广的视野,就不可能吸纳、改良和为我所用。
近代以来马来人的狭隘,让今天的他们,无法诞生出像样的文化和饮食,甚至连简单的早餐申遗,都会成为惹人耻笑的素材;而时至今日,世界上那些鼓吹“本民族优秀历史文化”而看不起他人的民族,也一定会步马来人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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