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开国上将叶飞因为工作需要去到浙江调研,他到杭州后刚和浙江省委书记碰头,就迫不及待的提出一个请求:“能不能帮我找一位名叫郑少仪的女同志?”
省委书记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也没有怠慢,马上安排组织部的同事寻找此人,同志们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在浙江政法一线工作的郑少仪。
这位女同志确实有革命的背景,但并不显眼,当她被请到叶飞面前时,叶飞竟然激动得马上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郑少仪同志你还记得我么?当年是你在郭村救了新四军,也救了我!”
直到此时大家才知道,这位籍籍无名的郑少秋同志竟然是郭村保卫战的功臣,这些年她一直深藏名与利,是当之无愧的女英雄!
那么,她都有着怎样的经历,和叶飞之间又有何渊源呢?
英雄出少年
郑少仪原名叫做李振芳,1920年出生于江苏扬州,她说着软糯的吴侬软语,却是个喜欢拳脚的“假小子”。
从小习文学武的李振芳在同龄人中很是突出,甚至获得了扬州中学免费录取的机会,当地的武术大师刘殿壁也很喜欢这个女孩,主动提出收她为徒。
在大师的指点下,郑少仪的武术突飞猛进,她曾参加过扬州的武术比赛,在她的年龄层拔得魁首。
又会念书又会习武,郑少仪原本应该前途无限,但她生逢乱世,少年时的她赶上了全面抗战爆发,看着百姓流离失所,郑少仪带着一腔热血加入了抗日救亡的队伍。
辍学后郑少仪就活跃在各种游行、革命宣讲活动中,她在抗日活动中表现颇为突出,深知“国之不存,民将焉附”的她一度有了去延安参加革命的念头。
但“覆巢之下无完卵”,日本侵华没多久,郑少仪的父亲就失业了,家里日子清苦无法为她准备路费,加上日伪军的封锁,郑少仪的延安行只能无疾而终。
但被迫留在家乡后,她并没有停止行动,而是坚持进行各种爱国救亡运动,并慰问伤员。可郑少仪“出格”的举动让家人很是担心,也很快为家中招来灾祸。
1938年,日本人为了敲山震虎,直接把郑少仪的父亲抓进了监狱,却歪打正着,郑少仪的父亲在狱中结识了地下党员夏岚。
夏岚对郑少仪的父亲多番照顾,也潜移默化地向他传播了革命思想,坐牢的这段时间郑少仪的父亲想了很多,也深刻意识到了“只有革命才能救中国”。
出狱前,郑少仪的父亲告知夏岚,他的女儿郑少仪始终在坚持革命,请求夏岚帮忙介绍女儿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夏岚欣然应允。
1939年夏岚被营救后,马上就介绍郑少仪了加入了地下党。完成了训练后,郑少仪很快成为一名出色的特工人员。
当时的苏北地区形势十分复杂,国民党的顽固派韩德勤当上了江苏省省主席,他的部下李明扬主张抗战,当上了苏鲁皖边区游击总指挥,光国民党内部就派系斗争不断。
那时叶飞带着新四军的挺进纵队北上,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爱国将领陈文因为和叶飞往来甚密就被顽固的韩德勤暗算,最后被“自己人”围剿殒命。
新四军在这一地区活动就要特别小心处理和国民党的关系,既要注意合作,又要防着国民党会不会突然有“小人行径”。
为了又快又准确的获得国民党的情报,苏北地下党组织让李振芳化名“李欣”,进入李明扬的部队里,郑少仪就此开始了敌后的工作。
那时郑少仪的身份是总指挥部政训处政训员,还挂着中尉军衔,她的工作极为出色,谁也没想到她会是我党的地下特工。
叶飞
敌后卧底
1939年叶飞带着新四军进入苏北后,他就成为了韩德勤的眼中钉、肉中刺,韩德勤一贯消极抗日积极反共,他开始为了消灭叶飞想尽办法。
那时抗战进入相持阶段,日本人想出让中国人内斗的法子来消灭中国人,他们不断挑唆国民党反共,国民党反动派禁不起教唆开始对我党进行多次围剿。
1940年5月安,驻扎于江都吴家桥的新四军挺进纵队就遇到了日伪军的偷袭,叶飞指挥我军进行英勇抗敌,一番战斗后部队抵达郭村休整。
韩德勤闻讯后意识到这是“剿灭”叶飞最好的时机,马上联系自己的部下李明扬、李长江,以官职压着他们,要求他们马上围剿新四军。
迫于上级的压力,5月27日李长江就依照韩德勤的指示在郭村附近进行军事部署,李飞这边的新四军严阵以待,两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李长江和李飞僵持不下的时候,李明扬也迫于韩德勤的压力不得不安排动手,他召集部属,准备在6月28日拂晓对新四军发起攻击。
那时候李飞手下只有两千余人,而李明扬却准备了上万的兵力来“围剿”挺进纵队,新四军真正到了生死关头。
对于李明扬的打算,潜伏的郑少仪作为中尉并不知情,但她一贯胆大心细,硬是发现了两处细节破绽,给了新四军逆风翻盘的机会。
李明扬开完会没多久,郑少仪就发现有好几个特务长一卡车一卡车的补充物资,郑少仪人缘极好和他们也相熟,马上上前打听,对方没有怀疑这个年轻的女中尉。
“这不是马上要打仗了么,准备好物资好上前线啊……”
虽然对方并没有言明打什么仗,但郑少仪马上意识到李明扬要对新四军下手了,她不动声色地让几位特务长继续加紧安排,转身去到营地刺探军情。
郑少仪到营地后就被士兵们欢庆的气氛给弄懵了,人人手上都拿着军饷纸币,一些小头领发的钱多点,还吆五喝六的去下馆子。
这样的场景着实让郑少仪大吃一惊,国军从抗战开始几乎没有准时发过军饷,李明扬部在敌后更是被拖的司空见惯,如今竟然提前发军饷。
“事若反常必有妖”这次的军饷一定是国军要打仗的信号,让士兵们吃好喝好,再许以升官发财的重利,士兵们才有勇气上战场搏命。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郑少仪主动接近了一个正在擦枪的士兵,指着他鼓鼓的荷包轻声细语的调侃:
“您这发了军饷准备怎么花啊,是大吃一顿还是寄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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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个年轻姑娘搭话,这个大头兵马上就脸红了,等他抬头一看,对方竟然还是个中尉,马上就立正敬礼不敢怠慢。
“我这点军饷不够吃几顿的,等过几天打完仗,要是能立功能升官,再发点钱我再一起寄回家……”
士兵的回答做实了郑少仪的猜测,但士兵知道的情况有限,郑少仪利用自己的身份,一连找了好几个军官套话才搞清楚李明扬的部署。
从进攻的时间、线路到兵力如何部署,整理出来这些情报让郑少仪背冒冷汗,此时已经是6月27日,距离李明扬宣布的开战时间不到12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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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少仪马上马不停蹄的联络自己潜伏的上线人员,但她晚了一步,上线刚巧出去执行别的任务,如今唯一能联络新四军的就只剩下郑少仪自己。
郑少仪很清楚如果自己去送情报就很容易暴露遭到追杀,可如果不去,新四军很可能被连窝端全军覆没,面对生死考验,她利落地选择了去。
连夜报信
那时郑少仪身边还跟着一个勤务兵,她只能找个借口出去独自采买,然后趁着勤务兵没反应过来,溜进了裁缝店。
郑少仪换上了简单的素色旗袍,她从后门悄悄溜走,踏上了从泰州到郭村惊险的10公里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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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郑少仪没少遇到国民党的暗哨,好在她早就侦查清楚,通过绕路避开了敌人的岗亭。
一个个村庄一条条溪流,由于无法走大路,郑少仪选择的是崎岖难行的小路,不会水的她还必须克服内心的恐惧,淌过一条条溪流。
月上枝头,独自奔波的郑少仪又累又倦,她到了彭家庄河边,渡过这条大河就离郭村不远了,可旷阔的河面让她头皮发麻。
为了给新四军抢出救命的时间,她只能硬着头皮下河,好在是盛夏,河水虽然凉但还不刺骨,郑少仪在河中跌跌撞撞,还几次被呛水,一路扑腾才到了河对岸。
爬上河岸的郑少仪一身狼狈,鞋被河水泡烂了,她索性脱了鞋子赤脚前进,路上尖锐的石子树枝将她的脚割出了累累伤口。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夜色中,这位坚毅的女子终于赶到了郭村,此时已经是夜半子时,警戒的哨兵马上发现了这个浑身湿漉漉的年轻女子。
“同志,我是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的中尉,我要见李飞、管文蔚!”
郑少仪见到哨兵马上开门见山的要求,哨兵听闻敌人主动送上门大惊失色,虽然这个女子双脚鲜血淋漓满身疲惫,但哨兵还是谨慎的把人控制住再上报。
抓到国民党中尉的消息很快传到李飞耳朵里,他马上要哨兵带她前来见面,此时的郑少仪始终憋着口气,她已经筋疲力尽,但在情报安全传递前她不能倒。
很快,李飞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月光下脚步踉跄的女子,一席素色旗袍还在滴水,裹满泥泞的双脚走过的地方遍布鲜血。
郑少仪见到李飞后才表明了自己是苏北地下党的身份,她把李明扬预备在拂晓发动进攻的情报完完整整告诉了李飞,还没等李飞问话她就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郑少仪冒死传递的重要情报让李飞颇为震惊,他赶紧召集部下开会讨论,很快便下达作战命令:“凌晨四点,准备迎战!”
有了敌军进攻的准确部署,我军针对性的安排了布防,以逸待劳等待敌军的到来。
果然天刚拂晓,李明扬的军队就摸到了郭村,当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才意外发现,他们准备围歼的新四军早有准备,反倒让他们措手不及。
这场郭村保卫战中,叶飞用两千人的挺进纵队挫败了敌人万人军团的进攻,韩德勤的阴谋被彻底粉碎。
就在郭村两军交战打的火热的时候,送信的大功臣郑少仪却没能亲眼见证,此时的她正在苏北特委妇女部长施月琴的床上呼呼大睡,子弹打到房梁都没吵醒她。
“那一觉我就像回到妈妈怀里一样,我知道他们一定会胜利,所以我就没有醒来……”
郑少仪太累了,连夜奔袭十几里地还淌过了七条河流后,她就这样在梦中见证了郭村保卫战的胜利,直到施月琴又气又笑的把她拎起来转移,她才大梦初醒。
战后李明扬才辗转得知,就是那个突然消失的政训员“李欣”传递了情报,才导致他在郭村碰壁,气的他要把“李欣”挫骨扬灰。
组织为了郑少仪的安全,就直接把她留在军中做文职了,为了不让敌特发现她的行踪,就在这时让她改名为郑少仪(原名李振芳)。
此后郑少仪就跟着新四军工作,期间还参加过土改,等到新中国成立后,她开始在浙江省的政法系统工作,一直干到省司法厅的副厅长。
数年后,当叶飞再次见到郑少仪不由的感叹:
“这位女同志我是打心眼里佩服,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因为她冒死连夜送信,我们才多了几个小时的时间部署,可以说她挽救了郭村的新四军……”
更难能可贵的是,郑少仪身怀如此功劳,却从不居功自傲,她从来不跟旁人提及自己曾经的过往,踏踏实实努力工作,时常教育子女要珍视如今的和平:
“我们那个时候天天打仗,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如今和平来之不易,你们要好好学习为祖国多做事实……”
郑少仪对过往的三缄其口,连其家人都不知道她的往事,直到她的二儿子储方建参军回来,郑少仪才“露出马脚”。
那是因为储方建跟家中兄妹在分享部队的趣闻,大家一起讨论起枪械相关的事情,储方建直言自己喜欢勃朗宁手枪,感觉比较自动化。
此时一直没出声正做着家务的郑少仪却开口了:“勃朗宁当年连皮衣都打不穿,还是驳壳枪带劲……”此言一出,家中鸦雀无声。
这时孩子们才意识到,看起来文文弱弱一直做着文职的母亲很可能上过战场,见瞒不过去了,郑少仪才简单说了一些当年的革命经历,还万般叮嘱孩子们不要外传。
郑少仪就这样默默无闻在政法系统踏实苦干,直到叶飞上将找来,她的事迹被才公之于众。
2002年10月10日,郑少仪的子女在医院送她最后一程,老人被病痛折磨的意识不清,但在临终前清晰地留下了一句话:
“我不是孬种……我这辈子从没后悔……”
新中国的建立来之不易,背后有无数像郑少仪这样奋斗在隐蔽战线的先烈们在默默的努力,他们的名字或许已经隐入历史,但他们的功绩依旧闪闪发光被后人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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