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圈内的朋友们说,我不会写石油,因为我的阅历太简单,没受过阵痛,接近空白。我认为,一个空白的脑子,想要表述很丰富的事情,那是自己跟自己太过不去。
再说,我实在是一个怕动脑子的人。很多人说,工业题材难写,我也曾在酒桌上说,人家说的在行。我总觉得人在大工业面前显得很小,也很软,失却了人的原始本色。要写出他们那种被扭曲的生活,是件大动脑筋的事情。我认为,一个怕动脑子的人,想要写出好看的东西,不是做梦,那一定是疯子。
我爱打“擦边球”。写社会,一种最容易捕捉到的病态。让你看不出行业化的影子,你说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不在乎。因为我觉得我们的文学总爱摆出某种架子,你搞什么东西,就得有一种说法。这很坑人。好像文学的作用是无极致的。
我行我素。
但我活得并不洒脱。我觉得生活的重压,随着年轮的增多,在不断地向我卷来。为了生存,我常常得干点自己不情愿去干的事,得小心翼翼地活人。我轻看金钱,但有时候,我不得不为了钱而动心思。我从内心看不起当官的,但有时又不得不仰视他们。我觉得我在不断地向前走,可一回头,发现自己还站在原点。生活实在是一个磨盘,它更多地注入了我的深沉和一本正经。我终于悲哀地发现,一个人是怎么老的。
我喜欢秋天,也喜欢雪后的冬季。这样的天气里,能常常勾起我对比较久远的事情的回忆。说起来,我在油田井队、后勤,都干过,回头一看,十几年的日子竟是那样平平淡淡。那年秋天,我参加油田一个笔会,与几位文友去采访昔日的一个同学。在偏僻落后的野狐沟,他们蹲了四年单站,结婚、生孩子等这种生命运作的过程,以及生息劳作的本能状态的完成,几乎都是在单站上进行的。有了病,得步行出沟,几十里深的沟一走就是半天。但幸运的是,那位同学考职大,离开了沟里。后来,他打电话,让我别写他们,说他已经够狼狈了。这个同学,尽管很脆弱,但他毕竟走出来了。可真正走出自己那片小天地的,毕竟是少数。
我怀疑自己在石油大工业面前,是不是可以拿出行进的姿态。为此,我在心里掂量着自己。虽然,我已感觉出,我的血液里开始融进了某种东西。
去年冬天,我因肠炎复发,住进医院。季节很好,我觉得我该拿出点什么。我就写了于站长他们。没想,写得很顺。说是写石油,但作品中的野狐沟,已不是那条真实的沟了。于站长们的所为,完全是我坐在房子里设想出来的。因为我从没有到过单站。我不知单站是什么样。但于站长们毕竟还是写出来了。细细想来,其实石油早已注入了我的血液,并在悄无声息地改变和调整着我的性格,我的感情,我的思想。
另外,我在作品中,设置了一个令人心酸的结尾。许多朋友问,是不是心硬了点。我当然深知“大团圆”式的东西,不会刺激读者,但我做事,不能没有良心。
《雨季》能有一定的反响,首先得感谢《青年作家》的汪寒洁先生,得感谢所有关心和支持我的圈内圈外的朋友们。当然,也得感谢那些曾给我“输血”的千千万万的石油工人们。没有他们,大约也不会有《雨季》。
(《陇东报》1995.12.23)
【作者简介】
程莫深(本名程正才),小说家。现居陕西西安。在众多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等作品百万余字。作品入选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国工人出版社等多个选本。出版长篇都市悬疑小说《夜迷离》、中短篇小说集《雨季》《美丽的错误》等5部。
(1)2000年,中篇小说《20世纪末世界战事缩写》摘取“人民文学·贝塔斯曼”杯全国文学新秀大赛唯一特等奖,被多家媒体称为“最幸运的人”。
(2)1995年7月,中篇小说《雨季》在《青年作家》以头条位置推出后,引起长达半年的讨论,并称其为“一部来自生活的罕见的作品”,并获得全国石油文化大赛二等奖。
(3)2007年,长篇都市网络小说《夜迷离》“以其时代性的故事和内心写照”进入“2007年最受白领喜爱小说10佳最大一类经典作品”第三名。
(4)2017年,中短篇小说集《雨季》获第六届黄河文学奖。
多部作品曾引起评论家热评和专题研讨。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文艺报》《中国青年报》《青年作家》、人民网、光明网、新华网、中新网、中国作家网、作家网、中诗网、中华艺术网、中国文学网、美洲文化之声国际传媒网、《纽约商务传媒》等国内外80多家媒体,对其创作成果作过报道和评论。
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小说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文学院荣誉作家、中国互联网文学联盟理事、中国互联网文学联盟理事、中国石油作家协会理事、长庆油田作家协会副主席、西安市新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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