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在我家吃住了八年，最后一分钱都没留给我。”姑姑咬着牙说这话时，眼眶都红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扎进了我的心里。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我陪着奶奶从姑姑家回来。奶奶坐在沙发上，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也没啥大本事，最后这点钱，就给你爸吧。”
我愣住了。
那可是奶奶攒了一辈子的40万存款啊！姑姑一家照顾了她整整八年，她怎么能只给我爸？
奶奶是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在她眼里，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女儿嘛，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姑姑结婚后，奶奶就把她当外人看待，逢年过节从不给姑姑家添一点东西。
可谁能想到，奶奶晚年生了一场大病，竟然是姑姑把她接到自己家照顾的。
奶奶刚搬进姑姑家的时候，我还小，但那个场景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姑姑家的房子不大，奶奶却带了好多行李和杂物。姑姑的丈夫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妈，这些东西……能不能少带点？家里地方小。”
奶奶白了他一眼：“我这些都是宝贝，放着不占地方！”
姑父脸色更难看了，但没再说什么。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宝贝”里有奶奶攒了一辈子的钱，还有她年轻时穿过的衣服，甚至是一些破旧的锅碗瓢盆。
姑姑对奶奶的照顾尽心尽力。这些年，奶奶的吃喝用度，甚至看病的钱，几乎全是姑姑在承担。可奶奶呢？她嘴上虽然说感激，心里却始终觉得，姑姑做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有一次我去姑姑家，正好赶上奶奶发脾气。那天姑姑端了一碗面条给奶奶，奶奶刚吃了一口，就把筷子一摔：“你这叫人吃的东西？淡得像白水！”
姑姑忍着气，回厨房又炒了点菜端出来：“妈，您尝尝这个，看合不合口味。”
奶奶尝了几口，还是不满意：“你看看你，家里这么抠门，连我想吃点肉都舍不得给我买。”
我在旁边看得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年，姑姑的孩子上学，家里开支大，生活本就紧巴巴的。可每次奶奶一开口，姑姑都会尽量满足她。
奶奶却从未心疼过姑姑家。她总是嘟囔：“儿子才是亲骨肉，女儿家再好，也比不上儿子。”
几年后，奶奶的身体渐渐不行了，她开始频繁住院。姑姑几乎每天陪床，忙前忙后。可奶奶的嘴依旧硬，每天唠叨着：“要是我住大儿子家，肯定不用受这个罪。”我看得出来，姑姑心里其实早就寒了。
奶奶病情稍微稳定后，姑姑试探着问：“妈，您这些年攒的钱，打算怎么分啊？”
奶奶皱着眉头，一脸不屑：“还能怎么分？当然是全给你哥。这家里的东西，早晚是儿子的，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
姑姑没说话，但她的手在抖。我知道，她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
奶奶去世的那天，姑姑哭得很伤心。我的父亲——奶奶的“亲骨肉”，却一脸平静，甚至连后事都是草草了事。等奶奶的遗物清点完，我爸才发现，奶奶攒了一辈子的40万，全都留给了他。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爸兴奋地拍着桌子说：“妈还是心疼我的，这些钱我一定好好用！”
而姑姑呢？她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她没说一句话，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偷偷把奶奶的40万存折拿了出来，从里面取了10万，塞进了一个信封里。我鼓起勇气，去了姑姑家。
姑姑开门看到我，有些意外：“怎么了？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了？”
我把信封递给她：“姑姑，这些钱您拿着。奶奶这些年在您家吃住，您付出了太多，这笔钱您最应该得。”
姑姑愣住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傻孩子，我怎么能收这个钱？这是你爸的，奶奶都说了……”
“可奶奶错了！”我打断了她，“奶奶是偏心，但我不能看着您吃亏。您为奶奶付出了这么多，这些钱是您该得的。”
姑姑沉默了很久，最后把钱推回了我：“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了。可这钱我真不能要。”
我急了：“姑姑，您就收下吧！奶奶在您家住了八年，我爸什么都没做，他拿这些钱凭什么？”
姑姑看着我，眼泪止不住地流：“你能这样想，我已经很欣慰了。可我真的不能要。我照顾奶奶，是尽我的孝心，不是为了这点钱。”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很复杂。姑姑的拒绝让我明白，她的善良和坚韧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回到家后，我把事情告诉了父亲。他听完后，勃然大怒：“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拿我妈的钱给你姑姑？她什么都不缺！”
我冷笑了一声：“她什么都不缺？奶奶住在她家八年，吃喝住用全是她在管。您呢？奶奶生病的时候，您连一次医院都没去过，凭什么这些钱都是您的？”
父亲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最后甩下一句：“反正钱在我这儿，谁都别想动！”
后来，我趁父亲不注意，又从存折里取了20万，偷偷给了姑姑。我知道她嘴硬心软，便悄悄塞给了我的表弟，让他代为保管。
或许这也是一种赎罪吧。我替奶奶，替我的父亲，偿还了姑姑的情债。
奶奶的偏心让我看清了人性的复杂，但也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孝道。姑姑的无私和大度让我敬佩，而我的父亲，却让我感到深深的失望。
人生中，有些债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的。而我，只希望自己能尽力去弥补那些不公，不让爱变得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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