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蝉鸣震得村子里每个人的耳朵都嗡嗡响。那天午后,我正在大伯家的堂屋里蹲着剥玉米,手指被玉米叶割得生疼。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大伯!开门!是我!”门外传来姐姐的声音,急切得仿佛烧着了火。

大伯从屋里出来,皱着眉头打开门。

门刚一开,姐姐就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袋,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狼狈得不像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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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进门就把那牛皮纸袋往大伯面前一拍,声音都在发抖:“这是学费,给阿城交上!”

我愣住了,手里的玉米掉了一地。大伯也愣住了,随即脸色沉了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牛皮纸袋,冷笑一声:“你这是唱哪出戏?阿城的学费,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操心?”

姐姐没理他,转头看向我,目光灼灼,“阿城,你考上高中了,姐知道!姐不管你大伯怎么说,这学你必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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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声音陡然拔高:“阿城是我养的,他上不上学,我说了算!你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姐姐的脸也红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握住,声音带着哭腔:“阿城,跟姐走。姐一定供你上学,哪怕砸锅卖铁!”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敢看大伯。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乱成了一团麻。我知道,自己是大伯家的人,可姐姐的话,却让我回忆起那些年被过继之前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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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五岁那年被过继到大伯家的。父母生了我们姐弟三个,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尤其我出生的那几年,正赶上天灾,连地里的庄稼都颗粒无收。大伯当时没有孩子,就提议把我过继给他。

母亲不同意,哭了整整三天,可父亲拍了板。

我至今记得,那天晚上,父亲蹲在堂屋里抽着旱烟,母亲坐在炕上抱着我,眼泪滴在我的头发上。

父亲狠狠吸了一口烟,说:“过继过去,阿城能吃饱饭,也能读书。咱家,养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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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记得姐姐缩在角落里,眼睛红得像兔子。她一声不吭,但那天晚上,我听见她偷偷跑到院子里,捂着嘴哭得喘不过气。

到了大伯家后,我的生活确实好了些。大伯和大伯母对我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像亲生儿子那样疼爱,但至少让我吃饱穿暖,还供我读了小学。随着我慢慢长大,我发现,自己在这个家里始终像个外人。

比如,家里添了好吃的,大伯母总是先留给后来生的妹妹;比如,村里人提到我,总是说,“那是大伯家的过房子”;再比如,每次我姐姐来看我,大伯母都会板着脸,嫌她“穷酸样”,不让她多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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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每次来,只能在村口等我。她给我带的东西,往往只是一包糖果、一只布老虎,但她总会摸着我的头说:“阿城,读书吧,你好好读书,姐早晚带你离开这穷山沟。”

我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但我信她的话。从那时起,读书成了我唯一的光。

初三那年,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跑回家恨不得告诉大伯这个好消息。大伯听完,只是沉着脸问了一句:“学费多少?”

“要五百块。”我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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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顿时拍了桌子,怒气冲冲地说:“哪来的钱?家里还有你妈的药钱要花呢!一个过房子,读什么高中的书!”

我愣住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像块烫手山芋。我没想到,从小被叮嘱“好好读书”的我,到头来却因为钱被卡住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我不敢去找姐姐,因为我知道,她也穷得揭不开锅。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姐姐却突然出现了。

她是第二天一大早来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沓钱。“阿城,这是五百块,够你交学费了。”她把钱塞到我手里,语气轻描淡写得像是在说天气。

我愣住了:“姐,这钱哪来的?”

她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别管哪来的,反正是给你的。”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借的。她刚嫁到邻村,嫁妆都没捂热,就全拿去借了钱,为的就是帮我交学费。

可大伯一家并不领情。他们甚至当着姐姐的面,把钱扔到地上,说:“这钱我们不要!阿城是我们家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姐姐发火。她捡起地上的钱,一张一张地拍在大伯面前,声音掷地有声:“阿城是我弟弟!他读书,我有权管!”

那一刻,我的心像刀割一样。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眼泪模糊了视线。

最终,我还是读了高中。学费是姐姐硬塞给我的,至于大伯一家,他们从此对我更加冷淡。可我不在乎了,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努力背后还有姐姐。

高中三年,我拼了命地读书。每次想放弃时,我都会想起姐姐那天拍钱时的模样。她那么瘦,却那么倔强。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那天拿到录取通知书,我第一时间跑回村子,想告诉姐姐。我却得知,她在几天前因为劳累过度晕倒,正在医院里。

我赶到医院时,姐姐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依然笑着对我说:“阿城,你真争气!姐就知道,你行!”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握着她的手,哑声说:“姐,等我毕业了,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笑了,眼里却有泪光闪动:“傻弟弟,姐要的不是好日子,姐只想你有出息,别像姐一样,一辈子困在这山沟里。”

那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我从未如此深刻地明白,姐姐的爱是如此无私,如此深沉。

如今,我已经毕业工作了。每个月,我都会把工资的一大半寄给姐姐,让她和姐夫的生活轻松点。姐姐总是说不用,但我知道,这只是她的嘴硬。

人生的路还很长,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这一生,我欠姐姐的,永远都还不清。

姐姐却总是笑着说:“傻弟弟,姐不要你还,姐只要你记得,姐永远是那年村口等你的那个穷姐姐。”

这句话,每次都让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