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腊月,二叔醉醺醺地抱着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小海啊,你爸用一辆自行车,换来了我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我叫李长海,生在渭北一个叫杨树湾的小村子。
这是个被黄土覆盖的地方,春天一场风吹过,漫天都是黄沙。
说起我爸李德旺和二叔王建国的故事,得从六十年代说起。
那时候的杨树湾,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村民们住的都是土坯房。
二叔五岁那年,他爹因病去世,没过多久他娘改嫁到邻村。
继父是个铁匠,家境殷实,可这人心眼比针眼还小。
一开始,继父对二叔还算不错,可没过多久就露出了真面目。
左邻右舍说长道短,说铁匠养别人家的儿子,继父的心眼就更小了。
他开始打骂二叔,有时候还用铁钳子抽。
二叔的娘看不下去,跟继父吵了起来,结果被铁钳子打中了太阳穴。
那天晚上,整个村子都被哭声惊醒了。
二叔的娘没能挺过那一夜,临死前一直握着二叔的小手。
继父被公安带走了,二叔被送回了外婆家。
外婆家的人嫌二叔是个累赘,让他跪在院子里,头上顶着香炉。
我爷爷听说这事,背着手杖就往邻村赶。
那天正值午饭时分,外婆家的人围坐在饭桌边,只有二叔跪在门口。
爷爷二话不说,抄起门边的扫帚就冲了进去。
"这是我侄子,谁敢动他试试!"爷爷的怒吼震得院子里的鸡都飞了起来。
爷爷把二叔抱在怀里,摸着他被香炉烫伤的额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从今往后,这就是你家,没人能欺负你。"爷爷的声音有些发抖。
二叔扑在爷爷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伯,我就剩您这一个亲人了..."
从那天起,我爸就多了个弟弟,虽说是堂兄弟,可感情比亲兄弟还深。
爷爷没能看着二叔长大,没过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临终前,爷爷拉着我爸的手:"德旺啊,建国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我爸拍着胸脯答应了,那一刻,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家里穷,我爸没念过几年书,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上就去火车站当搬运工。
就在火车站,他遇见了我妈张玉兰。
我妈是镇上首富张老爷子的小女儿,张家在当地很有名气。
按理说,我妈这样的大小姐,不会看上我爸这样的穷小子。
可我妈就是认准了我爸这个实在人,因为她见过我爸捡到钱追着还给别人的样子。
结婚那天,我爸只凑出两百块彩礼,还是借的。
张老爷子心疼女儿,陪嫁了大量嫁妆,其中最值钱的就是那辆永久牌自行车。
我爸骑着那辆车去上工的样子,像个暴发户似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幸福。
1978年春天,我爸听说纺织厂有个内部指标,能进广播站当编辑。
二叔刚高中毕业在家待业,我爸想着这是个好机会。
打听后才知道,得找纺织厂的马师傅帮忙说情。
让我爸没想到的是,马师傅看上了我妈的嫁妆——那辆永久牌自行车。
我爸一咬牙,把车送了出去。
"玉兰,对不起..."我爸愧疚地对我妈说。
我妈笑着摆摆手:"建国是你亲弟弟,他有出息了,咱家也跟着光荣。"
二叔很争气,进了广播站没多久就崭露头角。
可就在这时,厂里查出指标造假,要把所有走后门的人都清退。
二叔也在名单上。
我爸知道后,一连三天没合眼,跑遍了所有能搭上关系的人。
最后,他把家里仅剩的一头老母猪也卖了,又托人送了礼。
这事才算勉强压下去。
后来二叔调到县里工作,一步步升到了文化局副局长。
每逢过年过节,二叔都会提着大包小包来看我们。
可前年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彻底明白了二叔对我家的感情有多深。
那天我突发急性肾衰竭住院,需要一种特效药,全县都买不到。
二叔知道后,大半夜开车到省城,跑了七家医院才买到。
当时正值寒冬,二叔的车在高速上打滑,差点翻到沟里。
"长海,你二叔就这一个亲人。"躺在病床上,我听见二叔在走廊里抹眼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叔怎么向你爸交代..."
那晚后,二叔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
去年春节,我们全家团聚。
酒过三巡,二叔红着眼圈说:"德旺,那辆自行车,换来了我的一辈子。"
"这些年,我时常在想,要是当初没有你,我可能还在工地上搬砖..."
我爸拍着二叔的肩膀:"咱是亲兄弟,说这些外道话干啥?"
看着他们俩抱头痛哭的样子,我突然明白,血缘远不及人心珍贵。
后来我问爸爸:"你后悔过吗?"
爸爸摇摇头,眼里闪着光:"一辆自行车换来一个真心实意的兄弟,值!"
要问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风景是什么?
大概就是那个腊月的黄昏,二叔搀扶着我爸,俩人在夕阳下慢慢走着,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老长...
沿着那条土路往前走,就能看到当年我爸骑车接我妈的地方。
那里的杨树依旧挺拔,枝叶随风摇曳,见证着这段跨越半个世纪的亲情。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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