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刚下班回家，正在厨房做饭，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跳出母亲的名字，我擦了擦手，接通电话。
“阿敏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却带着几分试探。
“挺好的啊，妈，就是忙，最近单位的活儿多。”我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青菜，一边随口答道。
“嗯，那你这几年攒了多少钱？”母亲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的手顿了顿，差点把油给泼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有些发慌。母亲向来不问我这种问题，今天怎么突然提起？
“没多少，妈，也就存了……六万吧。”我尽量装得轻描淡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母亲叹了口气：“六万？这么多年就存了这么点？你一个人没什么开销，怎么就存不下钱呢？你弟家里现在可难了，阿豪（侄子）都二十六了，还没结婚，他昨天还愁得跟我说，彩礼钱都凑不齐呢。”
我心里“咯噔”一声，果然，绕了这么大圈，还是为了钱。
“妈，我这日子也不轻松啊，房贷、生活费都得花钱，而且现在物价那么高……”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有理有据。
“阿敏，妈知道你难，可再难能有你弟家难吗？你弟身体不好，工作又不稳定，家里全靠你弟妹一个人撑着。阿豪是咱家的独苗，他不结婚，这一家人哪还有奔头？你就当帮帮他们，凑点钱出来，给他把事办了。”
母亲的话像一根细针，扎得我胸口一阵发闷。我咬着牙，没吭声。
“行了，妈也不多说了，你再考虑考虑吧。”母亲放下这句话，挂了电话。
坐在饭桌前，我盯着那盘已经凉了的青菜，一口也吃不下去。
我单身独居，今年52岁，20年前从老家出来打拼，在这座城市里买了房、站稳了脚跟。亲戚朋友都觉得我过得不错，工作稳定，没什么负担，可谁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咬着牙熬出来的。
我弟阿军比我小两岁，结婚早，孩子也早，家里经济状况一直不好。母亲常把“你是姐姐，多帮衬帮衬弟弟”挂在嘴边，我一直尽力满足，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退让了。
我妈这次提的事情，没过几天就传到了阿军耳朵里。这天我刚下班到家，门铃就响了。开门一看，阿军带着侄子阿豪站在门口。
“姐，方便进去聊聊不？”阿军笑着问，一脸客气。
我侧开身子：“进来吧。”
他们坐下后，阿军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姐，咱妈跟你说过了吧，阿豪准备结婚，现在就差点彩礼钱了。你看你一个人也没啥花销，帮帮我们家吧。”
我抿了抿嘴：“妈是跟我提过，可我这边也不是很宽裕。阿军，你应该知道，我还有房贷要还。”
阿军的脸色一僵，随即笑了笑：“姐，你房贷不是快还完了吗？再说了，就算没还完，你一个月工资那么高，挤挤不就有了？”
“是啊，姑姑，”一直没吭声的阿豪忽然开口，“我知道你平时挺节俭的，你存钱肯定比我们容易得多。你这次帮了我，我以后一定还你。”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阿豪今年二十六岁，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可现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竟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阿豪，结婚是你自己的事，应该你自己想办法。我不是不帮，可你不能全指望我啊。”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
听到这话，阿军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他皱着眉头：“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咱妈都跟你说清楚了，我们家是真没办法了。你一个姐姐，难道不该帮弟弟一把？”
“我这些年帮你们少了吗？”我有些忍不住了，“阿军，你买房子的时候，是谁给你凑的首付？你孩子上学的时候，是谁一次次给你们交学费？我不是不想帮，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你们一开口要钱，我就得掏吧？”
阿军被我呛得说不出话来，阿豪则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气氛有些僵，我叹了口气：“阿军，我不是不管你们，可这次我真的无能为力。你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看到我态度坚决，阿军站起身，拉着阿豪走了。他出门前丢下了一句：“姐，你真是变了，越来越自私了。”
他们走后，我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脑子里全是阿军刚才的那句话。
自私吗？我真的自私吗？
这些年，为了替他们分担，我放弃了多少？别人三十多岁该有的生活，我一样都没有。没感情，没家庭，甚至没什么朋友。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赚钱，所有的钱又都用来帮他们。
可到头来，我却成了“自私”的人。
第二天，我请了假，回了一趟老家。
母亲见到我，眼里带着些许惊讶：“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没回答，只是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妈，你觉得我这些年对你们怎么样？”
母亲愣了一下：“阿敏，你这是怎么了？当然好啊，你一向是我们家最懂事的孩子。”
“那为什么阿军会觉得我自私？”我盯着母亲，声音微微发颤，“他昨天带着阿豪来我家，说我不愿意帮他们凑彩礼钱，是自私。”
母亲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她低下头，搓了搓手：“阿军这孩子，说话就是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妈，我不是计较这些。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你们是不是该替我想一想？”我声音有些哽咽，“我52岁了，别人这个年纪，都抱孙子了，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一句‘你是姐姐，应该帮弟弟’？”
母亲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愧疚：“阿敏……”
“妈，我不是不想帮。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也需要有人替我分担？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提款机吗？”
母亲的眼圈红了，她哽咽着说：“阿敏，妈不是这个意思……妈只是觉得，你一个人过得挺好，阿军家太难了，才想着让你帮一帮。”
我摇了摇头：“妈，从小你就教我，做人要有分寸，要懂得感恩。可现在，你们却让我一次次放弃自己的生活，去成全别人。阿军是弟弟没错，可我也是你们的女儿。我帮他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母亲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阿敏，妈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回城的路上，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次，我终于把话说清楚了。可这份亲情，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我不知道。
或许，有些关系，早在一次次的索取中，慢慢变了味道。而我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仅剩的那点底线，不再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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