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叔又来了，这回带了满满一筐，黄瓜、茄子、豆角，还有几个西瓜。”婆婆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透着一丝无奈。
她放下手里的菜刀，转头对我说，“你快去看看，他一大早就来了，脸上全是汗。”
我听话地走出厨房，站在门口，果然看到二叔正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条毛巾擦汗。
他瘦得厉害，脸上的皱纹像一张风干的老树皮。一旁的竹筐里堆得满满当当，全是新鲜的蔬菜瓜果，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二叔，您怎么又来了？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我走过去，弯腰扶他站起来。他摆摆手，“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地里的东西吃不完，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十三里路啊！我心里忍不住叹气。
这已经是这个月他第三次来了。
二叔年过六十，身体又不好，还要挑着这么重的东西，从老家走到我们这里。
每次我劝他别这么辛苦，他总笑呵呵地说，“没事，反正我也没啥事做，给你们送点菜，心里高兴。”
我扶着二叔进屋，他的裤脚沾满了泥，鞋底磨得快没了跟。他进屋后，老公陈志强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二叔，脸上露出笑容，“哟，二叔来了啊！您这又是送菜，又是送瓜的，真是麻烦您了。”
二叔摆摆手，“瞎客气啥，强子，咱是一家人。”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陈志强，“你抽这个，城里人都爱这牌子。”
陈志强接过烟，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笑容，“二叔，您别破费了，我烟还有呢。”
二叔嘿嘿笑了笑，没再说话。可他没注意到，陈志强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二叔其实是个苦命人。他年轻时娶了个漂亮的媳妇，日子过得红火，可天有不测风云，媳妇生孩子时大出血离开了，连孩子也没保住。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成家，一个人种地为生。
老家的人都说他命硬，克妻克子。他听了不吭声，只是低头干活，谁劝他再找个伴，他都摇头，“算了，我一个人过挺好。”可大家都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孤独的。
后来，二叔的父母也相继去世，他成了村里最孤单的一个人。陈志强从小跟二叔关系好，小时候家里穷，二叔时常接济他，逢年过节还会给他买新衣服。陈志强读书时的学费，也有一半是二叔帮衬的。
结婚后，我跟陈志强搬到了镇上，离二叔家有十三里地。二叔虽然没儿没女，但却把我们当成了自家人。每次地里的东西熟了，他就挑着担子送过来，说自己一个人吃不了，浪费了可惜。
“你二叔是不是太辛苦了？”晚上，等二叔走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陈志强。他没说话，点了根烟，目光落在窗外的黑暗中。
“他一个人，真的挺不容易的。要不，我们接他过来一起住吧？也能照顾着点。”我试探着建议。
陈志强沉默了片刻，吐了口烟，“你以为我没想过？可他不会愿意的。”
我皱眉，“为什么？”
“他那人倔得很，觉得住在别人家里是拖累。他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欠人情。”陈志强掐灭了烟，声音低了几分，“再说，他每次过来送东西，是真心的。他觉得，能为我们做点事，是他唯一的价值。”
我听了心里一阵酸楚，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第二天，陈志强提着一包东西去了二叔家。他走之前叮嘱我，“别告诉二叔，不然他肯定不收。”
等他回来，我问他送了什么。他低声说，“给他买了点肉和米，还有几瓶酒。他一个人在家，平时连肉都舍不得买。”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二叔这样的人，明明自己过得清苦，却总想着我们。可我们能为他做的，却那么有限。
有一天，二叔又来了，这次没挑担子，而是只拎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了几把绿油油的菠菜。他的脸色比以往更苍白，走路也有些颤巍巍的。
“二叔，您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忍不住问。
他摆摆手，“没事，老毛病了，歇歇就好。”
可我看得出来，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陈志强也看出来了，当晚，他拉着二叔出了门，说是去镇上买点东西。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二叔眼圈是红的，陈志强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脸上带着笑。
后来，我才知道，陈志强带二叔去了医院，给他做了检查，医生说他营养不良，又有高血压，需要好好调养。陈志强劝他留下来住，方便照顾，可二叔死活不答应。
“强子，我这把老骨头，哪里都不去，就守着我那几亩地。”
陈志强没有勉强他，只是说，“那行，二叔，以后别再挑东西过来了。你身体重要，别累坏了。”
二叔听了，嘴角动了动，却没说话。他回去后，果然很久没再来。
今年秋天，二叔突然又来了，带了一筐新摘的苹果。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精神也好了不少。我问他是不是身体恢复了，他笑着说，“强子给我买的那些药，果然管用。”
我一愣，转头看陈志强，他却假装没听见，低头摆弄手机。
二叔又在我们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陈志强悄悄拉着他出了门。我站在窗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爱从来都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是一个眼神，一次默默的付出，就足够了。
二叔最终还是坚持住在老家，但每次他来，我都会提前准备好他喜欢的菜，陈志强也总会想办法回馈他。我们都知道，他需要的不是我们的施舍，而是那份被需要的感觉。
而二叔，也早已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他的牵挂，他的付出，早已融进了我们的小家庭中，成为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生活或许会有遗憾，但亲情，总能让人感到温暖。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