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语言话术》022
冷子兴与贾雨村说起“衔玉而生”的贾宝玉非但不神异,抓周时的表现还让贾政大失所望,认为其是酒色之徒。冷子兴又说起贾宝玉此时不过七八岁,就有“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的惊世骇俗之语,也直言他长大后必是个色鬼无疑。不想他才说完,便被贾雨村喝止了。
雨村岸然厉色忙止道:“非也。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来历,大约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看待了。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参玄之力者,不能知也。”(引程甲本第二回)
注意贾雨村这番话说的很奇怪。不光反驳了冷子兴更贬低了贾政。言外之意需要从特别的角度去理解,才能更好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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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针对冷子兴的“色鬼”之说,实际也是对贾政的“酒色之徒”说法,贾雨村用断然喝止的方式阻止,类似“闭嘴”!反应之强烈让人诧异。
想他与贾宝玉不过是陌生人,却挺身而出为他疾言厉色的“撑腰”,原因是什么?若是卖弄学问,与冷子兴也谈不上。一个满身铜臭的贾府奴才的女婿,犯得着与他认真“分辨”么?
所以,站在贾雨村的立场,他的阻止无疑就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故意为之。
其二、曹雪芹借其口宣讲道理。
可以肯定两者兼而有之。但曹雪芹的道理往往言简意赅,大多通过故事来解释,而不是贾雨村随后所讲的那一大段玄之又玄的道理。
“致知格物”出自《礼•大学》:“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致”就是指获得。“知”是指知识。“格”是讲推究、领悟之道。“物”指事物本质的“理”。意思就是“接触事物,探讨其中的道理”才能使人们固有的“知识”得到发挥。所谓“固有的知识”类似真理本就存在,只是没有完全理解发挥,需要“致知格物”的方式才能洞悉其中玄妙。至于“悟道参玄”是宗教用语。“悟、参”都是“领会、捉摸”的意思。而“道、玄”指宗教中高深微妙的道理。
所以,“致知格物”是指世间之真理。“悟道参玄”是指宗教的教义,两者的意思类似。贾雨村等于用哲学忽悠冷子兴这个小学生,可谓一说一个“不吱声”。
其次、贾雨村随后引用一大堆历史名人,讲说什么“运生世治,劫生世危”的道理,也是以学问忽悠无知。冷子兴一肚子草包如何听得懂这些道理?
但道理不懂,架不住可以“拿来”忽悠别人。等冷子兴回了京,大可以原原本本将从贾雨村处听来的话对外宣扬。这像什么?后文薛宝钗对周瑞家的讲述“冷香丸”的故事也是一个道理。“和尚”不救林黛玉却救薛宝钗,彰显宝钗更福大命大。可笑周瑞一家都被作为“传声筒”,当是作者的有意设定吧。
既然有“贾家人”鼓吹,这话被贾府主人听到,就有可能追问出处。毕竟冷子兴说不出这个道理。
而贾宝玉“衔玉而生”本有很多漏洞,容易让人生疑。加之他行事乖张,也常被“冷子兴一干人”诟病名不副实。
此时贾雨村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挺身而出,替贾宝玉“仗义执言”,不就留下一个“香火”之情。若再知道此人是个进士,还与贾府是“同谱”,若是能搜罗到麾下,岂不也是个不错的“打手”?
显然,贾雨村是想由冷子兴入手,与贾府建立联系。他替贾宝玉讲好话,是存了转弯抹角“巴结”贾家之意。
贾宝玉“衔玉而生”的戏码,明显是二房上位正名所自导自演的戏码,正需要贾雨村这样的言论替其补足舆论的弱势。而贾雨村此时罢官,虽与林如海交往,也不知道是否能得到助力,最需要贾府这种靠山,哪怕有一线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最后,贾雨村未尝没有暗中讥讽贾府内乱之意。他的疾言厉色实际传达出一句真言:不读书!
表面看是说冷子兴读书少,不懂得贾宝玉衔玉而生这种事的真理。可他提了一句“只怕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看待了”,则不免有讥讽贾政“不读书”的意思。贾政当然读书,只是“读与通”是两码事,才会搞出“衔玉而生”这种粗陋戏码来掩耳盗铃!
那“书”上有什么?可不只是“致知格物、悟道参玄”的道理,还有“玄武门之变“”烛影斧声”“靖难之役”等二房得位不正的历史典故。在名利富贵之前,兄弟阋墙的故事还少么?荣国府二房上位,争的不过就是权力,真以为世人不知道!
如果贾政不在背后下绊子让哥哥跌倒,贾赦就不可能失去荣国府偌大爵产富贵,他也只会与叔叔贾代儒们一样,另立门户小富即安罢了。第七十五回中秋节,贾赦被“石头绊了一跤失足崴脚”,实际便暗示当初兄弟相争、“衔玉而生”的真相。
贾府兄弟相争内乱,贾政只想用个“衔玉而生”的天降祥瑞遮掩,如何能够?势必需要配合贾雨村对冷子兴讲述的那一大段说法才得圆融。故事有了,还需要大量舆论鼓吹才行!
所以,贾雨村“厉色”喝止冷子兴,只怕是想借他的口将话传给贾家人,以作投名状。为日后巴结攀附埋伏一线香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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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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