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你疯了吗?大姑家那个门槛,咱们这辈子都别想迈过去了!"哥哥拽住我的袖子,声音里满是焦急。

我甩开他的手,倔强地说:"那你说怎么办?晓芳都快烧成那样了,再不想办法,她会不会..."我的声音哽咽了。

01

我叫阿梅,生活在黄土高原的一个小村庄。家里有父亲、母亲、哥哥、我,还有小妹妹晓芳。那是1986年的寒冬,一个改变了我们全家命运的冬天。

"咳咳咳..."屋里又传来晓芳的咳嗽声。

我和哥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晓芳已经发烧一个多月了,村医说需要补充营养,可家里连一块肉都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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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和哥哥去大姑家借点肉吧。"我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

父亲坐在炕头,正在用粗糙的手掌给晓芳擦汗。听到我的话,他的手停在了空中。

"阿梅,你知道的..."父亲的声音很低,"自从你爷爷去世后..."

"我知道!可是晓芳需要吃肉啊!"我打断父亲的话,"大姑再怎么样,也是您的亲妹妹啊!"

母亲从灶房走出来,手里还沾着面粉:"要不,我去?"

"不行!"父亲突然提高了声音,"上次你去,她把你说成什么样子?说我们家穷是活该,说我没本事..."父亲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我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心里一阵抽痛。

自从爷爷去世后,因为几亩地的事,大姑就跟我们家断绝了来往。每次在村里碰到,她都会阴阳怪气地说几句。

"哥,你陪我去吧,我们两个小辈去,大姑总不会把我们赶出来。"我拉着哥哥的手。哥哥沉默了一会,终于点点头。

母亲给我们每人织了一双新手套:"这是准备卖钱的,先给你们戴着。"说着,还从柜子底下翻出一个布袋,"装肉用的。"

临走前,父亲欲言又止:"你们...要是大姑骂人,就赶紧回来,别还嘴。"

十二月的风刮得脸生疼。我和哥哥相互搀扶着走在山路上,脚下的冻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阿梅,你说大姑家会不会..."

"肯定会借的!"我打断哥哥的话,"大姑再狠心,也不会看着晓芳病成这样不管。"

可是走到半路,连我自己都开始打退堂鼓。

记得上次母亲去大姑家,就站在院子外面说了两句话,就被大姑指着鼻子骂了出来。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哥哥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来,我想起了晓芳发烧的小脸:"不行!已经走了一半路了,总要试试!"

02

终于到了大姑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觅食。我深吸一口气,刚要推门,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当家的,你说老大家那闺女要是真死了,咱们是不是..."是大姑的声音。

"住嘴!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大姑父呵斥道。

我和哥哥愣在原地,手脚发凉。大姑不但不借肉给我们,居然还诅咒晓芳?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忽然开了。大姑端着一盆猪食走出来,看到我们,愣住了。

我强忍着眼泪,鞠了一躬:"大姑,我和哥哥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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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大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一年到头也不来看我,现在来干什么?是不是你爸让你们来要钱的?"

"不是的大姑,我们是来借肉的,晓芳病得很重..."

"借肉?"大姑冷笑一声,"你们家配吗?当初分家的时候怎么说的?你爸抢了最好的那几亩地,现在又来借肉?"

我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哥哥拉着我的手,微微发抖:"阿梅,我们走吧..."

就在这时,大姑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娃他娘,是谁来了?"

大姑转身就要关门,但大姑父已经走了出来。

看到我们,他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是老大家的娃娃?进来说话。"

这时,一个更让我意外的声音传来:"是阿梅和小军吗?快进来!"

是奶奶的声音!我和哥哥惊讶地对视一眼。奶奶不是一直住在镇上的二姑家吗?怎么会在这里?

"奶奶!"我和哥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炕头的奶奶,她正在纳鞋底。奶奶放下手中的活计,招呼我们:"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大姑的脸色更难看了,但在大姑父和奶奶面前,她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端着猪食出去了。

"你们俩大老远来,是不是有事?"大姑父温和地问道。

我偷偷看了一眼大姑离开的方向,低声说:"晓芳病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大夫说要补充营养..."

"是来借肉的吧?"奶奶突然开口,眼睛里闪着泪光,"你爸他...还好吗?"

"爸爸很好,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倒是哥哥,一向沉默的他突然开口:"奶奶,您不是一直在二姑家住吗?怎么会在这儿?"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大姑父咳嗽一声,起身出去了。奶奶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你爷爷的事。"

03

原来,爷爷去世前留下的几亩地,一直是个心结。大姑认为父亲占了便宜,可事情的真相却不是这样。奶奶来大姑家,就是为了说清楚这些事。

正说着,大姑突然推门进来。她看了我们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奶奶刚要开口,大姑就打断道:"你们等着。"说完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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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一时沉默。我偷偷看着奶奶,只见她望着大姑离开的方向,眼里有说不清的情绪。

没多久,大姑拿着一个包得严实的油纸包进来:"拿着!"她的语气还是很冷,但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颤抖。

我接过油纸包,感觉沉甸甸的,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

正要道谢,大姑已经转身进了里屋,"砰"地关上了门。

大姑父送我们出门的时候,塞给我们一包红糖:"给晓芳冲着喝,去去寒气。"

临走时特意叮嘱:"回去后,让你爸先看看这肉。"

奶奶拉着我的手说:"你爸那个人啊,就是太实在,有些事他不愿意说..."说到这里,奶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们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回家的路上,我和哥哥都沉默不语。山风呼啸,但手里的油纸包却暖暖的。

"阿梅,"哥哥突然开口,"你说大姑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为什么包肉的时候,要特意回里屋那么久?"哥哥皱着眉头,"而且你发现没有,她包得特别严实,还让爸一定要先看。"

我摇摇头:"可能是怕风吹散味道吧。再说,让爸先看也正常,爸是一家之主。"

天色渐暗,寒风更大了。我和哥哥加快脚步往家赶。

远远地,就看见炊烟从我们家的矮屋顶升起,袅袅升向天空。

04

"爸,妈,我们回来了!"推开家门,屋里煤油灯的光影晃动。

母亲迎了出来:"可算回来了,你爸都坐不住了,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父亲站在堂屋中间,直愣愣地看着我们手中的油纸包。我把包袱递给他:"大姑借给我们肉了,还说让您先看看。"

父亲接过包袱,手有些发抖。他慢慢解开外层油纸,突然,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晓芳微弱的呼吸声。父亲的手在微微颤抖,油纸包里露出的不仅是一块新鲜的肉,还有一个泛黄的信封。

"当家的,怎么了?"母亲走过来,看到信封时也愣住了。煤油灯的光照在父亲脸上,我看见他眼里闪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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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将信封抽出来,里面掉出一沓皱巴巴的钱和一张字条。他颤抖着手展开字条,借着昏黄的灯光,一行行读了起来:

"哥,这些年是我不对。爸临终前把最好的几亩地给了你,我一直以为你占了便宜。直到前几天娘来了,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那年我赌博欠下的债,是你把地契压给地主救的我。爸怕我背上赌债的骂名,对外说是他借的钱,还特意把好地留给你,就是想让你能尽快还上债..."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到最后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抖得厉害,字条差点掉在地上。

"这些钱是我这些年的积蓄,本来想着等你来认错,我就还给你。可我哪里想到,你宁愿过苦日子也不愿意来找我。今天看到阿梅和小军来借肉,我才知道晓芳病了。哥,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懂事..."

"再往下还有,"母亲轻声说,"你继续看。"

"记得那年你把地契交给地主时,我躲在门外听见你说:'这地是我爹留给我的,值这个数。只求您把我妹妹欠的债都记在我头上。'那天晚上,我偷偷回家拿钱,看见你在堂屋里抹眼泪。可我那时被赌债迷了心窍,装作没看见..."

父亲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八百块,"父亲看着那沓钱,声音哽咽,"你大姑这是要还我三分之二的债啊。"

"爸,"哥哥突然说,"大姑为什么不当面说这些?"

父亲擦了擦眼泪:"你大姑这个人,从小就要强。她知道当面说,我肯定不会收这钱。"

这时,晓芳在炕上轻声说:"爸,我好像闻到肉香了。"

母亲赶紧去收拾肉,准备熬汤。我在灶台边帮忙生火,看着青烟慢慢升起,想起了大姑包肉时的表情。原来,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05

夜深了,晓芳喝完肉汤,脸色红润了些。父亲还坐在煤油灯下,一遍遍读着那张字条。

"当家的,"母亲坐在他身边,"明天去看看你妹妹吧。"

父亲点点头,眼泪又落了下来:"这些年,我总怕去见她,怕她想起那段往事难受。可我没想到,她心里也一直记挂着这事。"

"阿梅,"母亲叫我过去,"你知道为什么你爸这些年不去找你大姑吗?"

我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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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说,错的是他,是他没保护好妹妹,让妹妹欠下赌债。他宁愿自己还债,也不愿意让大姑难堪。可他又怕去找大姑,会让她想起那段往事..."

"可是爸,"我忍不住说,"明明是大姑..."

"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的妹妹,"父亲打断我的话,"做哥哥的,就该护着妹妹。"

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

想起大姑当年的事,想起父亲默默还债的苦,想起今天大姑包在肉里的钱和信。原来,这些年,他们都在互相思念,却又互相躲避。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急着要去大姑家。我和哥哥也跟着去。冬日的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刺眼。

远远地,就看见大姑在院子门口张望。看到我们来了,她转身就要进屋,父亲却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妹妹..."

大姑再也忍不住,扑在父亲怀里失声痛哭:"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懂事..."

"傻妹妹,"父亲的声音也哽咽了,"是哥没照顾好你。"

奶奶站在门口,看着相拥而泣的兄妹俩,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这些年,我看着你们兄妹就这么生分着,我这心里啊..."

大姑父从屋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来,趁热吃。这是你最爱吃的臊子面,你妹妹天不亮就起来准备了。"

父亲和大姑相视一笑,泪中带着欣慰。阳光照进院子,映得老墙都温暖起来。

从那以后,我们家和大姑家的关系彻底改善了。大姑常常带着滋补的东西来看晓芳,父亲也总是把地里的新鲜蔬菜送去大姑家。

晓芳的病在那个冬天之后慢慢好了。每次大姑来,她都会说:"大姑,是您的肉汤治好了我。"大姑总是笑着说:"是你爸的福气护着你。"

多年后,我们家办事,大姑总是第一个赶来帮忙。大姑家有事,父亲也总是放下手头的活就去。村里人都说,还以为老李家的兄妹就这么散了,没想到现在比谁家都亲。

父亲常说:"这两斤肉啊,不仅暖了晓芳的身子,更暖了整个家族的心。"

我想,这大概就是亲情。它可能会迷失方向,但永远不会走丢;它可能会暂时沉默,但永远不会消失。就像那个寒冷的冬日,油纸包里包着的,不只是两斤肉,还有化不开的亲情,解不开的亲缘。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