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冬天，北方的夜晚寒风刺骨，家里暖气不太足，窗户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那天晚上，我和大哥赵建国因为一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建军啊，我跟你说，这10万块钱，拿去补交社保是最明智的选择。”大哥夹着一根烟，嘴里呼出一口白雾，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长兄威严，“你想想看，交了社保，等我退休后每年能领一万多块，这可是后半辈子的保障。你要是把这些钱全拿去给明远买房，未来你怎么办？红梅怎么办？”
我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尽量压住心里的火气：“哥，你说得没错，可咱家明远眼看就要上大学了，现在房价一天一个价，我要是再不买，婚房的事以后怎么解决？他将来结婚怎么办？这不是咱眼前最要紧的事吗？”
“明远才18岁，大学都还没上呢，你急什么？房价再涨，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你啊，太急了！”大哥皱着眉，语重心长地劝我，“建军，咱们老赵家是苦出身，什么事都得讲长远。你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到房子上，给孩子铺路，那你自己呢？你和红梅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我听得心里烦躁，索性摆了摆手：“哥，这事儿您就别再管了。每家有每家的难处，您有您的打算，我有我的选择。咱俩谁也别说服谁。”
说完，我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任凭北风拍打着脸，心里一阵乱麻。
大哥的话确实有道理，可我咽不下那口气。
从小到大，他总是一副“我比你懂”的样子，这一次，我偏要走自己的路。
大哥赵建国比我大三岁，从小就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
小时候，父母总爱拿他当榜样教育我，“你看看你大哥，学习好，懂事，稳重，哪像你，整天调皮捣蛋！”我心里虽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大哥确实比我强。
小时候，我们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父亲是工厂里的普通工人，母亲做点零工补贴家用。
大哥学习成绩好，老师经常到家里表扬他。相比之下，我却是个让父母操碎了心的孩子。小学时，我因为上课讲话被老师罚站，初中时跟同学打架，差点被学校开除。
那次还是大哥跑到学校，足足求了老师一个下午，说尽好话，才保住了我的学籍。
“建军，咱娘说了，家里的日子虽苦，可兄弟之间得相互扶持。这事你记住了，以后少给家里惹事。”大哥拍着我的肩膀，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兄长威严。
大哥的话我记在心里，从那以后，确实老实了不少。初中毕业后，我没再继续念书，进了家附近的工厂当一名普通工人。日子虽清苦，但也算安稳。
大哥结婚早，嫂子陈秀芳是村里有名的贤惠女人，两个侄子也乖巧懂事。相比之下，我的日子显得紧巴巴了些。
我和红梅结婚晚，儿子明远出生时，我已经三十多岁了，那时候正是工作压力最大的年纪。红梅是个贤惠的女人，但生活的重担让我们夫妻之间少了许多浪漫，多了不少争吵。
“建军啊，咱家这条件，你可得给明远争口气！”红梅常常这样对我说。我也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没什么出息，但儿子可不能像我一样。我对明远寄予厚望，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把最好的留给他。
2009年的房价开始疯涨。我们看中的那套房子总价38万，首付就要10万。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巨款。
家里的积蓄不多，红梅一边算账一边叹气：“建军，这钱哪够呀？亲戚那边能借的早就借过了，咱还得还房贷，怎么熬得过去？”
“房子是给咱儿子买的，不是咱俩用的。”我压着嗓子说，“不管咋样，这套房子必须买下来！孩子以后结婚没房子，咱们老两口脸往哪搁？”
红梅气得直跺脚：“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为孩子买房子是好事，可你把所有积蓄都搭上了，咱俩以后怎么办？你以为明远以后能念着咱的好？没准他娶了媳妇就不管咱了！”
“红梅，你就别说了，我心里有数！”我语气强硬，但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个决定有多冒险。
为了凑够首付，我开始四处借钱，把老房子抵押出去，还向岳父岳母开了口。
那天交首付时，我拿着存折，手都有点颤。站在售楼部，我心里五味杂陈，一边高兴，一边忐忑不安。
大哥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这一腔热血，全给孩子了，那你自己呢？”可我没办法，明远是我的一切，我只能赌一把。
时间很快验证了我们的选择。2010年后，房价一路飙升，那套房子从38万涨到了80多万。我心里暗自得意，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可代价也很快显现出来，房贷成了我们家最大的压力，压得我和红梅几乎喘不过气。
“建军，咱家的日子，咋越过越苦了？”红梅有一次忍不住哭了，“房子是涨价了，可咱哪天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我没吭声，心里却堵得慌。每个月的工资刚发下来，就要先还房贷，剩下的钱勉强够家里的开销。几次实在熬不住，我想找大哥借点钱，可大哥总是摇头：“建军，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真没多余的钱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可心里还是有些怨他。大哥日子过得踏实，他每个月按时去厂里上班，闲下来种菜养鱼，退休后每月光社保就能拿3000块，加上工资，一个月收入六七千。相比之下，我的生活像一团乱麻。
2024年，大哥已经73岁了，身体硬朗，天天去辅导班学画画，两个侄子也成了家，每周带着孙子回来看看他。
再看看我，儿子明远虽然结了婚，可他的工作不稳定，结婚的钱又是我和红梅拼死拼活帮他凑的。
如今我70岁了，身体早已吃不消，可还得拼命工作，晚年的影子连个模糊都看不到。
那天，我坐在老家的门槛上抽烟，大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建军，现在你明白我的话了吧？咱这一辈子，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孩子是咱的未来，可咱自己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没吭声，只是低头猛抽烟。大哥的话像一根针，扎在心里，疼得我喘不过气。
如果再来一次，我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或许会，或许不会。人这一辈子，总有些选择是没办法回头的。
正如鲁迅先生曾说过：“有的人活着，却像死了；有的人死了，却活着。”我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只知道，那是为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风刮过来，带着冬天刺骨的寒意。我裹了裹衣服，站起身往家走，心里默念着：明远啊，你以后可别像我这样，为了孩子拼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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