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流年绵瑟。绵绵相思,时有慧觉。从青葱少年、青年军人到花甲退职,古稀之年仍在学,一路人生伴思考。思考明心目,精神照我行。
自由放逸是人之天性。收心归学,是我青少年段最重要的觉醒。小时候,我玩心如魔,浪名乡里,农村儿童作乐好玩的没一样我没玩过。玩心归学,于我则有一个深思的过程。我1968年入初中,正是文革期间“复课”读书的时候。一入学,学校就组织批“读书无用论”,读书的功用,成为那个年代学生最重要的人生思考。小学二年级因上课迟到被送“禁闭”,又因老师相送两毛钱买铅笔而激发灵觉。母亲在家庭极贫困情况下送我读中学,我在校每学期得三四元钱的助学金,心灵受极大的震动。我不好好读书,对不起父母天地。在校又幸遇多位勤奋作则、启智高明的老师。从初二始我踔厉奋发,用功不怠,中考时,在四个平行班200多个学生中拔得语、数、化等四学科头筹。有一名同窗好友,待我很好,从家里带来的熟菜都分半我吃,但读书无心,太多忙于社会活动,却颇得上级好评。我在思考中意识到中学是人生情智的打基础阶段,读书对未来更具决定性影响,并预感这位同学不下苦功读书,必会影响未来发展,果然不出所料。我俩也因趣兴不同,而分道走远。
我人生一路,始终学习与思考相伴。参军后,因勤于思考写作,为军营添彩增辉,在20多岁三立三等功。工作上被称“点子多”、“一步一个主意”。笑矜高攀,有圣贤“七步诗”,也是一步一个主意耶!在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留校从事研究生教学管理,我一周有两天蹲在图书馆读书求知,因勤于学习思考,精于参谋办事,被誉为院长“首席高参”。
思有所依。凡人都有思考,但思考的质差太大。有科学思维独具卓识的,有思如浮萍任飘移,思想浅薄多胡言的。如痴入魔的游戏、如幻生仙的视频,使太多人没有了自已的脑子。科学严谨的思维,必有所依。
思于实践。科学思维是基于实践的。实践出真知。离开实践的思考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即使其思翩然曼妙,但不具实用性,亦非文学创作。常见一些人摆龙门阵,海阔天空,唠唠絮絮,但话语多为废话。日前,有朋友发来的微信曰:“吃亏是福。”其如瞎扯。在特定环境中,吃亏就是吃亏。一仗之败,一棋之输,一策之失,亏了就是亏了。一个农民、一个打工仔,受资本家剥削亏惨了,能说是福吗?一个体育团队代表国家参加洲际或国际比赛,一输再输,亏了就是亏了,说亏了是福,岂不招来国骂?老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讲一定条件下祸与福的转化,绝非“吃亏是福”的意思。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儒家思想对军队建设负面影响的透视”,其文发表后被誉选题独有新意,至今仍收于“知网”。撰写此文,首先基于军旅实践。我在军营20年,军人的天职就是献身国防,随时准备打仗,甚至血洒疆场。对越自卫还击战时,我所在连队的战士个个破指血书,热血奔涌要上前线。我同班同学梅周明时任指导员的一个连,120人参与越战,牺牲了百人,何等的惨烈。但《论语》讲“父母在,不远游”,《孝经》讲“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与军人神圣使命的履职要求是格格不入的。军旅实践言之凿凿:儒家的某些思想对军队建设深具负面的影响。
思依经典。人之富于思考,必有经典在胸,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文学有文学的经典,思想有思想的经典。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是我党始终坚持的指导思想,是我们奉如“圣经”的思想经典。世界十大思想家无论怎样排名,马克思都在其列。一位伟人曾说过:真理就是那么几条。马克思一生的两大发现: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论入我血脉灵魂,给我观察社会导航人生永远的明灯。一次,我遇见一位朋友行色匆匆,就问去哪里了,她说刚去听有关王阳明的讲座。王阳明心学主认“心外无物”,无可置疑,一个人不懂辩证唯物论,就去听议唯心论的学说,很可能如入八里雾,不知哪里是哪里,越听越糊涂。又一次,我遇见一个部队转业干部,他自言是坚定的有神论者,其言滔滔,如布神道。我则不屑一顾,因为我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信神。唯物主义者相信生产力的决定力量、科技的力量和人民群众的实践创造力,依靠奋斗创造人生。我曾撰文《抱识经典向天路》,讲叙自已从高中高年级起,响应毛主席号召,在老师导教浸染下,读马恩、读鲁迅、读文学经史。我研究儒家思想时,深入研读中西方哲学史论,力求用中西比较文化的世界眼光看问题。上世纪我撰写的被《新华文摘》、知网等刊物收录的多篇研究儒家思想的文章,文论立久,就在于抱读经典,言之有依,论有独识也。依于实践又依于经典,就是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让思考与思想接受实践磨砺验证,又让实践接受理论的指导。
思遵范式。范式是作为典范的方式、样式或模式。思考问题除文学创作多用比、兴等形象思维外,基本的范式有形式逻辑,有辩证逻辑。形式逻辑主要是推理,辩证逻辑即唯物辨证的思维则要深刻得多。它的三大规律即对立统一规律、量变质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以及若干思考范畴,是辩证思维的基本范式。掌握对立统一规律,在纷纭复杂的社会矛盾面前,就会立体思辩,拳出刚柔,行动阴阳。悉遵量变质变规律,利于戒急戒躁,从容应对事物的变化发展过程;掌握否定之否定规律,就能韧性观待事物螺旋式发展中的曲折坎坷。现象与本质的范畴,利于我们不为红尘浮云遮望眼,透过乱象纷扰见实质;因果范畴利于在事物普遍的因果联系中,由此及彼,探明一果多因,一因多果,多因多果。胡言扯谈与胡乱作为,多见于不懂思考的规律范式,任其胡思乱想,信马由缰。几十年来,我由学从军,再转业从政,辩证唯物论予我明思行稳不失航。
思见“三才”。天、地、人“三才”是绵绵相思更为广阔的天空。“天”是大环境。天下大势、时代大势,如天命不可逆,逆天则亡。“地”是小环境,我们身处的社区境况、工作境遇即是小环境,小环境是制约个人生活与工作的立足地,不可不深思明察。人是最复杂的。人的本质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千人千面,时有不同,不可不察。天之道曰阴与阳,地之道曰柔与刚,人之道曰仁与义。天本诸阳,地本诸阴,人本诸中和。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者一体,互动互成,即形成生存工作的整体环境,又构成三维立体的思考方式。三者对立统一,渡己渡人。三者缺一,生存与思考都会跛脚坎折。1993年我从部队转业,选择位于市政府附近的市人防办工作,即是基于地缘地利的考虑,在此办公,便捷与市政府机关沟通联系,实践明证了这一选择的明智。
相思绵绵有慧觉。科学思维力的培养生发,基于持续性的思考磨砺。生活与工作中何以做到思丝绵长不断线?
时有切点。科学思考都有切点。切点在几何学上指圆与直线、圆与圆、平面与球相交的那一个点。切点就是抓问题,抓主题。矛盾与问题,无时无地不在。科学思考都是围绕问题求解答案。思如球状,滚动不息,在哪个点停下来,就看思维的定力。
一天晚上,我在连队猪棚点着油灯读欧洲哲学史,突然眼睛停留在狄德罗“智慧是靠勇气得来的”这句话上。顿觉此言很具深意,并以此为题撰文发表在《人民前线》,该文在当年被评为“红旗稿”即优秀稿件。
极高明而道中庸。我对中庸思想的研究,源于毛主席对陈伯达的一个议评。毛主席肯定了陈伯达对中庸之道的肯定,又指出,对这个问题的研究要加以发挥。我受之启发,切题“中和”写出了《绵延千古的宇宙和声》一文,当年被收录《新华文摘》。
在今日经济发展上,市场调节和政府调节间、利率和税率的高低升降、货币投放量的大小松紧、文化旅游上节日和日常的特色营销等,皆有契时的切点。切点又有热点和冷点。热点是时下人们关注的普遍性问题。切议热点多能引起共鸣。冷点不为人们在意,如独具慧眼,抓住潜在价值,思考出新,也如春风吹拂一池静水。去年我写60到80岁人的智力还在增长,恰如冷题新证,在老同志群体中引起很大反响与共鸣。许多问题无所谓冷热,但无时不在,如衣食住行。事涉生计,每日都在烦心。事物的发展,必然要求人的思维日日新又日新,生生不已。去年,我写鼓楼区郁金街上的八道景,都是凡人小事,但体现了职场人在滚滚热浪下的别样风情。
依点打围。思考抓题,如垂钓找点打窝子,解题则如围点撒网。思维的网络有纽结,有网面。纽结就是主题与概念,主题思考都有多个纽结。打开思考的网络,必然要求概念意涵明确,层理清晰,文字洗练。抓住纽结,还要撒开思维的网络。思维网络如天地江河,要让壮阔的思考波浪起伏,纵横收放,八方律动,文韵荡漾。要善于抓住一个点,调动相契的所有思想文化学养应用发挥,多维生姿。30多年前我研究儒家思想,撰写《儒家生存观简论》《绵延千古的宇宙和声》等论文,遍读古今中西相关话语,视及本课题前沿最新研究成果,既求文章有独见新知,又求有历史的厚重感,今日知网上仍能见到这些文章。
积厚绽放。思维花蕾的绽开,有相应的时间过程,必须有充足的养分。这个滋养靠的是文化积淀。积淀是事物在长期发展中积累下来的成果与特质精华。思考的积淀即是文化与实践的积淀,是时间、阅历、知识、经验与思想的积聚蕴籍。能动的积淀生成如孕,积淀的过程即是去粗取精、筛汰陈杂、啜英咀华的过程。没有积淀的底蕴,就难有灵觉的迸发。回头看,去年我在媒体发表的若干文章,60岁前未能写出,就是因为没有厚积到薄发而出。多篇文章选定主题后,思考写作都有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准备。为了写小时的贪玩情趣与劳动故事,我多次回乡邀童年玩友聚叙,再现儿时的岁月情境。不少文章都是写写停停,心有所悟再执笔。
交互律动。思丝绵长,有对一事一题持续不断的思考,也有对若干主题的交互思考。这是生活与工作的多元性决定的。我曾与一位战友同在60军理论写作组,他能抱住一个问题“死想”一周,直到想出满意的答案。日常洗澡换下的衣服都是浸泡一周后再洗。但是,有的主题则要经年累月去思考。想不出来的时候不必硬想,把它放一放,冷凝一下,换题再作其他的思考。然后待机回头再思原题。思维本来就具有跳跃性的特点,可以一心多用,一主多仆,这就使思维张驰嬗变,螺旋式提质升华。以我而言,写作与工作常常同时有多个抓题。我追忆写作母亲、老师、童年的故事,其准备都有三五年甚至更长时间,其间多有交互思考,一段时间构建此篇文思意涵,一段时间思酌那篇文词句式。在学习、生活与工作上更有多元交织的思考,对工作的思考更多要拿出行动方略和对策,并接受实践的检验。这样就使思考与实践有机联动,张驰有致,相互促进,交映生辉。
习性惯力。绵绵相思,潺潺流漾,必然养成勤思的习性,推动思维活性有声,不断开新。在餐桌上,家人或朋友常问我:“你在想什么?”确如斯,我吃饭与走路时随时都会插空思考。从凤凰熙岸到江苏大剧附近的工作室“观艺楼”,以前我多是开车,现在改为坐地铁和步行。这样做既锻炼腿脚身心,更有助于行路思考。在马路、地铁站、地铁乃至扶梯台阶上,我行思有致。手机就如电脑板,想到新事新词新概念,随时记下来。
当勤思成为习性,思考就成了生活。其产生的惯力,对一个人来说,就如相思绵绵,泉涌无竭。除睡觉外,无时无地不相伴着思考。我平生不睡懒觉,早晚闲暇多在学习思考。尤其近年以来,凌晨思考更成为习惯。有时夜里两三点醒来,围绕一个主题思考到早上七八点。凌晨三四点谋思工作,其意见对策马上发到公司群。勤思善思的收获得益就如剥採珍珠,颗颗亮眼,串串生光。
久思生灵。人们无不懂得,脑子越用越灵。一个问题久思无解,如走进绕不清的胡同,突然一天,灵智生香,豁然开窍,对此同仁们多有体验。小时候,我围着住家屋后一条小河,疯玩入魔,快乐无穷兮!要把它写出来,寻思已久,很难找到好题目。一日清晨,头脑中突然蹦出一个“醉”字,“小河醉我育智灵”,不禁乐乎不已,倏地从床上跃起。想写童年时代的情感故事,开始也是久为标题费神。想好了前半句“笃情最忆”,其后联用“是少年”,还是“少年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日,忽然跳出“少年郎”这个词,此词泛指未成年的少年男女,何其青春妙曼。悦乎哉!“少年郎”快然入题。全国模范教师、国防大学政治学院刘正斌教授看到此文初稿欣然说:仅一个“郎”字就很吸引眼球。文章发表后媒体反馈,两天内该文阅读流量达到364000多。
红尘俗世,七色纷扰,诱惑如幻。清晰思考与精准判别,如明镜高悬,宝剑出鞘。先贤很早就明言“心之官则思”,诲汝多思再思,西哲更讲哲思。“我思故我在”,极言思考的重要。但在现实生活中,太多的人缺少科学思考,思想迷失,脑子被红尘俗趣、江湖逸闻拉着漫游,被文化垃圾浸化漫染。
祥龙贺瑞,福满人间,岁月风华又一年。过往皆序章,未来皆可盼,相信思考的活力一定助我永葆思想之青春。
让人兴奋的是2025年元旦前一天下班前,收到滕葛先生购寄来的《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13次印刷本。新年之际,收到这份思想经典的大礼,顿然慧觉燃情,连夜选读,跨年之夜,贺岁清晨,我的思考沐浴在经典思想阳光之中。
(陈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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