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个冬天的下午，屋外寒风刮得门窗直响，奶奶卧病在床，气息微弱。妈妈蹲在床边给她擦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婴儿。
而大姑却突然闯了进来，高声质问妈妈：“你是不是没按时给妈喂药？怎么病越来越重了？”
妈妈抬起头，愣了一下，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大姑的手就落了下来，清脆的耳光声在屋里回荡。
我站在门口，看着妈妈捂着脸，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惊愕，却一句反驳都没有。
我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冲上前去护住妈妈，吼道：“你凭什么打我妈！”
大姑冷笑一声：“她伺候我妈是应该的，没伺候好还不许人说？”
我红着眼看向爸爸，他站在一旁，低着头，像个哑巴。我咬着牙，憋了半天，终于对他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很久的话：“过年前，把离婚办了吧。”
我妈叫刘素芬，今年五十岁。她是个普通的农村女人，瘦小的身材，脸上总是挂着岁月留下的细纹。
她和我爸结婚的时候才二十岁，婚后没过几天，奶奶就摔断了腿，卧床不起。大姑和小姑都嫁得远，家里就只有我爸和我妈。于是，照顾奶奶的重担自然而然落在了我妈肩上。
刚开始的时候，奶奶脾气还算好。可时间久了，她病痛缠身，心情也越来越暴躁。一天到晚不是嫌饭做得不好吃，就是嫌我妈手脚慢。
我妈从不顶嘴，哪怕被骂得眼圈红了，也只是默默忍着。晚上，她累得直不起腰，还要抽空给我和我弟辅导作业。
她总是说：“谁让我是这个家的媳妇呢，该做的就得做。”
可在我眼里，这根本不是“该做”，而是她一个人在撑着这个家。
爸爸呢？他早出晚归，干完地里的活回来就倒头睡觉。偶尔奶奶发脾气，他也只是皱皱眉，说一句“妈年纪大了，别跟她计较”。至于大姑和小姑，除了过年回来吃顿团圆饭，根本不管奶奶的死活。
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奶奶因为吃饭的时候汤撒在身上，拿起筷子就往我妈身上戳。我吓得哭了，但妈妈强忍着泪水，安慰我：“没事，奶奶不是故意的，她年纪大了，脾气不好。”
那天晚上，我妈趁大家睡着后偷偷抹眼泪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妈妈伺候奶奶一伺候就是二十一年。二十一年里，她没有过一天轻松的日子。家里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扛着。可即便这样，她在奶奶、大姑、小姑眼里，始终是一个“外人”。
前年，我结婚的时候，妈妈为了给我添置嫁妆，把她多年的私房钱全拿了出来。可婆家人做事挑剔，嫌我们准备的东西不够好。
我妈又一次低声下气地去借了钱，还卖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对金耳环，只为了让我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那一次，我心里特别难受。我知道，妈妈心里多么希望我能摆脱她这样的生活，可我却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连一句安慰她的话都说不出口。
但这次大姑的耳光，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
事情发生后，我妈一整天都没说话。她一个人躲在厨房里，洗碗洗到手都起了皱纹。晚饭后，我拉着她的手，想让她跟我说说心里话，可她只是摇摇头：“过去了，不提了。”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妈，你伺候奶奶这么多年，她们不但不感激，还这样对你，你为什么就不争一争？”
我妈叹了口气：“争什么？我嫁进这个家，是媳妇，不是女儿。她们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我看着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心里难受得要命。我一直以为，她是心甘情愿的，可现在我才明白，她不过是认命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和我爸吵了一架。我站在他面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看清楚，我妈为了你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不心疼她，难道连最起码的公道都不敢为她争取吗？”
我爸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我发这么大的火。他低声说：“小晴，这事我会处理的，别闹了。”
可我根本不信他会处理。我冷笑一声：“你要是真能处理，奶奶就不会欺负我妈这么多年，大姑也不敢动手打人！”
我爸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叹气说：“再等等吧，等过了年再说。”
可我不想等了。
第二天，我偷偷去找了律师，把离婚的程序了解清楚。然后，我把资料放在我爸面前，冷冷地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还想让我妈留在这个家，就得给她一个公道。否则，过年前，你们就离婚吧。”
我以为他会生气，甚至会骂我不懂事，但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看着那些资料，脸上的表情复杂得让我看不透。
之后的几天，家里气氛很奇怪。我爸开始主动帮忙做家务，甚至学着给奶奶喂药。我知道，他在努力，可这些努力对我来说已经太迟了。
前天，大姑又来了。她一进门就开始指手画脚，说我妈照顾奶奶不够尽心。我冷冷地看着她，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她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一定会护着我妈，哪怕闹到全家不欢而散。
可让我意外的是，这次我爸站了出来。他挡在我妈面前，声音不大却很坚定：“这是我媳妇，不是你使唤的佣人。以后你再敢动手，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了。”
那一刻，我看到妈妈的眼睛湿润了。她没说话，可我知道，她心里是感动的。
如今，家里终于有了一些久违的欢声笑语。虽然奶奶还是不时发脾气，大姑也脸色不好看，但我觉得，至少我们家开始有了变化。
不过，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我知道，妈妈的委屈不是一天两天能抹去的，但我希望，通过这次的事情，我爸能真正明白，家人之间最重要的不是忍耐，而是尊重和理解。
故事到这里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结局。妈妈是否会继续留在这个家？我爸是否真的会为她撑起一片天？这些问题，我心里也没有答案。
但我知道，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站在妈妈这边，保护她，支持她。因为她是我最爱的妈妈，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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