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探客纪
创作团队 | 千城记
撰文| 杨辰可
编辑 | 李想
浙江省诸暨东北一隅，有一座面积仅42平方千米、户籍人口不足3万的江南小镇——山下湖镇。
诸暨市与山下湖镇位置图（图源@天地图）▼
山下湖镇有着秀美的风景、悠久的历史。然而，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不是它的山水景观或历史遗迹，而是一颗颗小小的珍珠。
不要小瞧这小小的珍珠，正是它们叩开了世界的大门。
山下湖镇的珍珠发展史仅有短短60年，但缔造了一个又一个神话，不但掌控着全国80%、世界70%以上的淡水珍珠产销量，还让中国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淡水珍珠生产国。
镇上聚集了9000多家从事珍珠养殖、加工、批发与零售的企业，吸引了超过2万名从业人员，几乎主导了整个国际珍珠市场，可谓是“珍珠之乡”。
航拍山下湖镇景色（图源@视频截图）▼
“珍珠之乡”的名号并非空穴来风。众所周知，天然珍珠稀有且昂贵，采收难度高，因而市场中常见的珍珠基本为养殖珍珠。又因水域不同，养殖珍珠分为淡水珍珠和海水珍珠。其中，淡水珍珠是市场的主宰，占据养殖珍珠的99%以上。
淡水珍珠有庞大的市场，但养殖需求却很高，除了要保证水源充足外，对水质也有严苛要求，水质的好坏直接影响贝类的生长和珍珠的品质。
山下湖镇地处江南水乡，湖泊、河流纵横，水源丰富，水质偏弱碱性，温度适中，在养殖淡水珍珠方面有天然优势。
山下湖镇接住了泼天的富贵，不仅成为世界最大的淡水珍珠集散地，还自主开发了高端珍珠品种“爱迪生”扬名海内外。
珍珠（图源@摄图网）▼
近几年，随着珍珠从传统饰品向时尚单品的转变，市场热度空前高涨。特别是在2023年，我国珍珠市场规模达到约350亿元，同比增长约46%，成为珠宝品类中增长最快的一个，迎来了爆发式增长。山下湖镇的珍珠产值也从20年前的不足16亿元，激增到2023年的500亿元。
这一波上涨行情让山下湖镇的许多商户库存一扫而空，商铺租金成倍增长。更有甚者，一位珠农竟在短短9天内仅靠销售珍珠就获利上千万元，全村300多位珠农中，不少人的年收入都超过了百万元。巨大的财富效应使山下湖镇一年内新增了上百位亿万富豪。
山下湖镇珍珠博物馆（图源@视频截图）▼
然而，很难想象，几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甚至与珍珠产业毫无关联。
山下湖镇是如何与珍珠结缘的呢？一起来了解一下这段历史。
山下湖镇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江南小镇，直到明清时期小镇的历史才变得丰富起来。那时山下湖镇属六十五都，是一个以农业和渔业为主的贫困鱼米之乡，经济结构简单，好在产量丰富，算是诸暨的重点粮产地之一。（编者注：明清时期，基层行政区划一般为县以下设乡、都、图等。“都” 作为其中的一级，是较大的农村地域单元，六十五都便是众多“都”中的一个编号区域，其下还可细分更小的基层单位。）
让居民生活得以改善的便是“水”，依靠“水”山下湖镇的经济结构越发多元化。居民利用先天的水运条件与外界的商贸联系愈加密切，终于得以从单纯的鱼米之乡逐渐向农业和手工业并重的乡镇转型。
转型后的山下湖镇虽农业可依靠水稻、茶叶、竹制等，手工业可依靠纺织、制陶、木器、铁器等来谋发展，但整体来说经济还是比较落后，居民的收入并不理想，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善，直到一个契机，让山下湖镇与珍珠偶然地“邂逅”……
说偶然，是因为虽然中国南宋时期就有了养殖珍珠的历史，可惜这项技术从未普及到浙江地区，所以偏居一隅的山下湖镇居民更是对珍珠的形成和养殖一无所知。直到20世纪60年代末，一位江苏常州的商人到诸暨市寻找能够产珍珠的河蚌，才改变了这个地区的历史。
当时为商人引路的正好是该镇的两位村民何木根、何柏荣，这个偶然的契机使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了商机，于是偷偷尝试在自家附近的白塔湖进行珍珠养殖。
即便当时的他们并不是很懂珍珠养殖技术，养殖也只能选用天然的河蚌进行，方式简陋且粗放，但依然让何木根在1972年凭借收获的700克珍珠赚取了497元钱，这在当时，足足等于10头猪的价格。
山下湖镇珍珠博物馆“珍珠教父”何木根简介（图源@视频截图）▼
看到甜头的居民们掀起“全民育珠”热潮，家家户户开始在自己的水域尝试靠养珍珠实现脱贫。
山下湖村民敢想敢拼，又有经商头脑，为了让珍珠流通更快，村民詹仲华还想到了开设“珍珠市场”的售卖方式。
于是，1985年詹仲华在广山村自家门前小操场拉起“珍珠市场”横幅，别看只有几个破旧课桌，却造就了山下湖第一代珍珠市场。此后，山下湖珍珠市场的名声开始远播。
仅仅过了20多年，到2008年珍珠市场就已经发展到第六代，“华东国际珠宝城”应运而生，其定位就是世界珍珠珠宝交易中心，一个集珍珠交易、加工、展示于一体的现代化市场。
山下湖镇华东国际珠宝城（图源@视频截图）▼
2020年，规模宏大、功能齐全的“华东国际珠宝城”被定为世界珍珠大会永久会址，它的落成也奠定了山下湖镇作为全球最大淡水珍珠集散地的地位，这里也成为全球珠宝爱好者的朝圣地。
如今，山下湖镇打造出了第七代珍珠市场，并且紧随时代潮流，入驻了淘宝、抖音、京东、亚马逊等平台，通过网络直播打开销量，培育珍珠网络店铺5000多家，其中开展直播的店铺有3000多家，仅在华东国际珠宝城就有3000名主播，平均每天直播近4000场。
搭上了互联网的快车之后，珍珠产业的发展更是迅猛，仅2023年一年，线上销售额就突破260亿元，三年间增长83%，创造了令人瞩目的财富奇迹。这里已然成为全球唯一拥有完整淡水珍珠产业链的地方。
山下湖镇珍珠市场抖音电商基地（图源@视频截图）▼
发展势头如此惊人，大家忍不住要问这里的珍珠到底有什么不同，仅用60年就掌握了全球的珍珠市场？
其实，在珍珠养殖这条路上，山下湖镇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摸爬滚打”出来的。
过去，村民养殖珍珠的方式极为简单粗放，他们将野生的河蚌放置在水中，让其自然生长，通过河水的流动和食物供给让蚌体内的珍珠慢慢形成。
这种缺乏加工环节的珍珠，不但数量有限，还无法控制珍珠的质量和大小，导致价格一直无法突破，因此定价权只能掌握在外国企业手中。而这些外国企业凭借强大的设计能力和加工技术，赚取了高额溢价，并且在全球市场中主导了珍珠的定价。
为了打破局面，村民们开始在湖泊和河流中尝试人工养殖珍珠。自主学习如何选取优质的蚌种、如何控制水质以及如何提高珍珠的产量和质量。
珍珠（图源@摄图网）▼
他们曾尝试通过手动投喂食物、清理养殖池和调节水温等方法来保持蚌的生长条件。然而，这种方式效率较低，且水质控制和产量管理也比较困难，养殖成效有限。
不仅如此，这种手动养殖方式也导致水质污染，所以村民迫切需要一种更智能、更高效的养殖方式。
首先便是“选贝”，经验告诉村民野生的河蚌并不合适，他们需要选择更合适的贝类——淡水珍珠贝，这种贝类能够在较为温暖的水域中生长，并且能较好地接受人工干预。
于是每年春夏季节，养殖户会从专门的贝类养殖基地或者海洋水产公司购买贝类种苗，利用纯正的珍珠贝种类进行养殖。
有了合适的贝类，下一步就是养殖技术了。好在，善于钻研的村民学会了“插核”技术养殖珍珠。所谓的“插核”技术就是在蚌体内人工植入一个异物核，通过异物核刺激蚌体分泌珍珠层，进而加速珍珠的生长并提高其质量。
相较于传统的养殖方式，“插核”技术养殖的珍珠形状也更加规则，光泽更明亮，更可喜的是珍珠原珠产量提升了6倍以上，价格还更亲民。
后来，居民们开始采用立体化养殖方式，将珍珠蚌分布在不同水层，通过优化空间利用提高了养殖的密度和产量。立体化养殖方式不仅节省了水域资源，还大大提高了珍珠的产量。
山下湖镇智能化养殖基地（图源@视频截图）▼
除了技术的改进，生产规模也在扩大，从过去的家庭式小规模生产发展到如今的产业化大规模生产。大量的珍珠养殖场和专业化养殖公司在山下湖镇扎根后，当地居民也化身为专业的珍珠养殖大户。
专业化的养殖使山下湖镇拥有了自己的品牌，除高端品牌爱迪生珍珠外，还拥有珈白丽珍珠、三角帆蚌珍珠、无核淡水珍珠等特色珍珠。
而山下湖镇之所以能名扬海内外，还有一大原因就是这里的居民不仅仅只是养殖者，还是加工者，他们会直接参与到珍珠加工和销售中，将自己的珍珠推向市场，赚取更可观的收益。
在销售环节，大家更是线上线下齐发力，线上利用电子商务和直播带货将珍珠销售到全国乃至全球各地。线下依靠销售珍珠，山下湖镇竟发展成了一个特色旅游小镇。
在“开蚌一条街”，游客可以亲自体验开蚌的乐趣，并将开出的珍珠制作成首饰，打造一款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珍珠饰品。
除了“开蚌一条街”，聪明的居民还将那些长相怪异，容易遗弃的异形珍珠化身成宝，打造成“网红爆款”，比如异形柱“巴洛克”就是成功的销售案例，深受年轻人的追捧。
山下湖镇通过直播销售的“巴洛克”珍珠（图源@抖音商城）▼
一次与珍珠的“偶然邂逅”，竟把山下湖镇打造成全球珍珠产业中心，未来这小小的珍珠又会创造哪些奇迹呢？我们拭目以待！
【参考资料】
1.《“镇”了不起|全球七成以上!看“珍珠小镇”如何结缘“美丽经济”》新华社 2024-11-19
2.《超级中国县丨诸暨：小小珍珠引爆“美丽经济”》澎湃新闻2024-12-02
3.《仅2万人口!中国最猛小镇，一年干出百位亿万富豪》前瞻网2024-12-05
4.《浙江诸暨：小珍珠“串”起百亿大产业》央广网2024-02-01
5.《流光溢彩山下湖 诸暨珍珠背后的故事》浙江日报2022-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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