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抚顺战犯管理所召开了第一批特赦大会,排在特赦第一位的便是“爱新觉罗·溥仪”。

溥仪激动地接过特赦令,旁人明明看到他正失声痛哭。

短短一个月后,周总理决定在全国政协礼堂会见溥仪一家,七妹金韫欢是最后一个到来的,作为小学教师的金韫欢望着家中的大哥,满脸写着“鄙夷”。

相比于溥仪在海内外的知名度,七妹金韫欢的人生可谓平淡,她是代表着先进思想的教育工作者,而大哥则是从战犯管理所受教育出来的,两个人必须得划清界限!

还是周总理耐心调解,才让兄妹间少了些隔阂。

那么,周总理究竟说了什么?

金韫欢的人生又是怎样的?

“盛世”一场空

在溥仪那一代人中的清朝皇室家族中,1921年出生的金韫欢排行第七,她也是最后出生的末代皇族成员。

溥仪在孩童时期的朦胧中亲自见证了震惊中外的历史,而金韫欢自记事开始,家族已是风雨飘摇。

身边的遗老依然会对大哥顶礼膜拜,也让金韫欢心中不服,她想不通,为何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大哥,竟能获如此殊荣?

虽成长于崭新的民国,可金韫欢的孩童时光却是在父亲载沣的醇亲王府度过的,那时的不少皇族成员还想着能够卷土再来,“七格格”的称谓自然落到了金韫欢的身上。

金韫欢不喜欢这个称谓,她想像街上的孩子那般无拘无束,想要追求自己的童年快乐。

父亲载沣对政事也日渐冷漠,只是在对待孩子方面的教育上还保留着皇室的传统,毕竟,从皇室贵族短短几天就沦落为平民百姓,这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民国也给予他一切生活费用以及私产优待等特权,这也让载沣更有了“躺平”的想法,没想到民国也是乱世之秋,1924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后立即修改《清室优待条件》,末代皇帝溥仪一家也被赶出了紫禁城。

载沣亲眼看着数百年的皇族分崩离析,他心中的痛苦不言而喻,四处奔走未果后,又发觉自家祖坟都被刨了,更是心灰意冷。

不过,1932年只有25岁的溥仪去东北充当伪满洲国傀儡皇帝后,父亲载沣并没有随行前去,他一直以皇族遗老的身份定居在北平、天津一带。

那时的金韫欢还小,她不懂外面的世界为何一天一个变化,只是越来越不满足大院内的岁月,旁人的毕恭毕敬,对年幼好动的她来说就是限制自由。

自从跟随父亲载沣去了天津英租界后,金韫欢就去了英国人开设的辉华学校读书,父亲不希望在学校里太引人注目,于是就让她对外自称汉族,并舍弃了“爱新觉罗”的姓氏。

少了“爱新觉罗”的前缀,金韫欢的校园时光瞬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她能与自己的同学成为知心玩伴,西方化的教育也让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自由自在。

在那所著名的贵族学校中,大多都是达官巨贾的子女,其中不乏袁世凯、曹锟、孙传芳之类人物的后代,这些孩子上下课都有名贵的小汽车接送,金韫欢虽然有些羡慕,可她却不想和同学有这么强烈的距离感。

载沣也认为隐居生活不需要小汽车,可上下学路上又有可能惹出麻烦,于是他准备了两辆人力车,让家里的仆人送金韫欢上学。

随着年龄渐渐变大,金韫欢也意识到自己的家世与旁人不同,整日忧心忡忡的老爹眼神里似乎写满了对未来的茫然。

在当时的载沣眼里,时逢乱世又无可奈何是最为煎熬的,他的主要思考便在于保命,保命的根源在于“淡忘”,只要大家将他忘得干净,那么家族就会离开政治上的灾祸。

溥仪虽身处“风暴中心”,可他的“王公馆”却比较轻松,不仅没人打扰,且吃穿用住都是清一色的西洋高级货。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现代化公馆内,载沣却并没有西化自己的思想,他仍然用着太监、使用着行礼、请安等封建礼节;可另一边,他又会出入电影院、戏院、商店。

金韫欢很排斥这些,只是无法违逆父亲的意见,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

格格的成长

她在成为皇亲国戚之前,首先成为的是“金韫欢”自己。

父亲载沣养了一条名叫“花花”的狗,整日都吃好肉,家里其他人养的狗只能吃残羹剩饭,金韫欢觉得父亲十分不公平,明明都是可爱听话的小狗,为何有这么大的区别。

没想到,没过几年堂堂“摄政王”的小狗就被野狗咬死了,得知噩耗的那个瞬间,载沣恢复了昔日皇室的威严,愤怒地命令手下:“一定要去消灭那几只咬死了花花的野狗,替花花报仇。”

金韫欢察觉到了父亲的复杂,可那时的她不懂政治与历史,只能用着不理解的眼神看着父亲的“千姿百态”,她实在想不通:家族的历史已然成为过去,为何父亲还要保持着那种无用的威严。

不久后的一件事,让金韫欢彻底心灰意冷。

那是因为金韫欢的班级竟然会要求召开家长会,要求家长全部到校并参加孩子的文艺汇演。

载沣闲了些年,觉得大家早已将他这个摄政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于是就去了学校。

金韫欢都觉得有些惊愕,因为当他父亲刚刚进入学校后,传达室的人就马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鞠躬,赶紧问“王爷好”。

此时的载沣也十分诧异,他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于是悄悄对对方说:“不要声张,请帮我保守秘密。”

不一会,校长也来了,警卫瞬间摆出了一副“保卫王爷”的架势,这更让载沣不知所措,他后半生总是想着低调行事,奈何历史根本无法忘记他。

年纪尚小的金韫欢看着这一幕,顿时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自己明明已经与玩伴朝夕相处,为何又出现了这样的区别。

在接连听到“大驾光临”、“王爷安好”的话语后,越来越多的家长围了过来,把载沣给堵得里三层外三层。

人群中又有一个孩子大喊“这是金韫欢的爸爸”,没想到,人群中又有人喊出“大清国万岁”。

这句话使得载沣非常不安,于是选择了离去。

台上的金韫欢并没有等到父亲,她很失望,她心里已经清楚: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

回到府邸后,这件事让载沣想了很多,他不得不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再加上待到孩子长大,也开始与异性有接触,这更是让这位“王爷”觉得有失体面。

因此,1936年,只有15岁的金韫欢被迫离开了学校,恢复了私塾制的家庭教学。

离开了学校的大家庭,深墙大院内的金韫欢十分伤心,她只是想和其他同学一样,也十分喜欢学校的一切,她才不愿意听父亲说那么多家族的原因,她也认为接受教育是所有人共有的权利,不分出身与性别。

或许,金韫欢还认为自己的命运被牢牢捏在父亲手里,殊不知,他父亲的命运都不在自己的手里,离开学校的女孩还浑然不知,她的余生竟与学校牢牢捆绑在一起。

新中国的好教师

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的日子,让金韫欢感到无聊与困惑。

随着世道不断变化,载沣也明白过去的一切已成云烟,特别是在1945年日寇投降后,不断有人打听王府是否租赁,载沣觉得这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1947年春天,闲来无事的他突然看到一则报道:所有学校的房屋不得强行借占。

于是乎,载沣和家庭成员简单商议后决定将王府的空余房子改建为学校,竞业小学就是这么来的;学校于1947年正式开学,只请来了三位教员、开设了两个班级。

金韫欢终于使“英雄有了用武之地”,26岁的她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学校办事员。

恰巧,学校的教导主任是辅仁大学毕业的李淑芬,她的思想非常进步,会带着金韫欢一起阅读孙中山先生的《建国方略》等进步书籍,短短一年,金韫欢的思想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久,两人便一拍即合,决定开设一家女子学校。

这位久负盛名的“七格格”拿出了全部首饰出去变卖,李淑芬也东拼西凑,终于在1948年下半年办下了坚志女子职业学校

那个时代,很多8到18岁的女孩子没钱读书,学校也把主要招生群体定位为她们,通过半工半读的制度将女孩们汇集起来,有些工作能力特别强的女孩还能获得劳动报酬。

这所学校很受贫苦家长的欢迎,只是大家还不知道,学校的创办者正是溥仪的妹妹。

载沣也被迫接受着时代的变化,1949年1月傅作义和平起义,中国人民解放军入城,那段时间的载沣每天都会守着收音机关注着新时代的变化,还在日记中写下:解放军入城,目前很安静。

同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还有金韫欢,她一直不怎么理解政治,只是很偶尔地通过某些人领悟着社会的改变。

新中国成立前夕,金韫欢认识了两个女学生,她觉得这两个年轻女孩朝气蓬勃,后来才弄清楚原来她们是潜伏在城内的中共地下党员。

当她们成为朋友后,女学生给她看了毛主席所书写的《新民主主义论》,还有一些来自于解放区的书籍。

这些书似乎让金韫欢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她也预感到中国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她也感慨道:“这不就是我的追求吗?原来外面的世界真的有这样一批人。”

解放军入城的时候,金韫欢则带领坚志女子职业学校的全体学生参加了欢庆大游行,她自己还身着列宁服、八角帽,从那一刻起,她已经彻底与过去的自己告别;10月1日的开国大典群众人群中,也有这位“七格格”的身影。

各大部委入城后都需要办公地,很多单位都觉得醇亲王府的地方不错,于是便找老人做工作。

载沣看着仆人都各奔东西了,自己作为新社会的一份子,理应做些贡献,若是同意新政府的方案,还能获得一笔补偿。

于是,载沣的王府变成了国立高级工业学校,他拿到的赔偿款一半用于寻找新住宅,另一半则平分给了8个子女。

1951年,因年老感染风寒,载沣在北京病故,葬在了北京西郊的福田公墓。

良缘已至,未能白头

另一边,金韫欢早已走上了自己的人生。

她选择了留在精忠街小学任教,并改名为金志坚,好友李淑芬还将参加过解放战争的乔宏志介绍给她。

李淑芬都不会想到,自己促成了一段历史:清朝皇室成员中,金韫欢是唯一一个经过自由恋爱而结婚的,并且嫁给了一个汉族平民。

夫妻俩的感情一直都很好,由于乔宏志也当了教师,两人在一起大多谈论自己所教学生的事情,要么就一起备教案直到深夜。

一天,金韫欢突然意识到:自己光教育孩子不行,自己也得进步,得加入中国共产党。

于是,她找到了学校领导,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她的请求可让学校领导犯了难,领导只能先回复道:“你的表现是很不错,可你能不能入党这个问题,我们是也做不了主的。”

经过了这几年,金韫欢当然知道自己的“问题”是什么,可她没有气馁,始终以高标准要求自己,她与丈夫互相勉励,力求能在教育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令人遗憾的是,这对恩爱有加的夫妻只在一起生活了10年,乔宏志便因心脏病离开了人世。

为了能专心工作,金韫欢很快就从悲痛中走出来,她将自己的3个孩子全都安排到寄宿学校,随后就搬到了学校来住。

金老师的人格魅力,全校师生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语揭清室

这么些年,她也从来没有再谈皇室过往。

一直到1960年,还是周总理设宴将溥仪一家人凑到了一起,忙于学校工作的金韫欢还迟到了。

这些事其实周总理都事先了解过,他还亲切地让溥仪与金韫欢相认,金韫欢这才走到了总理面前与溥仪握手,还叫了一声“大哥”。

其实,那时金韫欢的心里还有点“不服”,因为她的思想与溥仪早已不一样了。

周总理也看出了什么,就说:“先进思想与落后思想是要进行斗争的,这种斗争不仅在社会上有,在一个家族内部也优惠,大家都出自一个家庭,可每个人经历的事情和所处的环境不同,那么进步快慢也有区别,先进的要帮助落后的,嫌弃是不对的。”

当然,周总理是对着大家说的,金韫欢也认同这种观念,从此改变了对大哥的态度。

此后的多年,金韫欢一直都在平凡的教师岗位默默奉献着,一直到2004年去世。

令人印象最深的还是她那句:“某种意义上说,我的家族是中国历史的罪人。”

身处教育岗位,她见证了太多贫困家庭的不容易,而她背后的家族,在一百年前把无数平凡百姓逼入绝境,她无力改变历史,只能用自己的行动弥补一切。

深墙大院的那些年,她拼命想要逃离,幸运的是,她迎来了新时代,“七格格”对她而言,仅代表一个单纯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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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爱新觉罗·载沣 凤凰网
2. 醇亲王载沣的“道歉”之旅 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