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昨天写《》,这个“以”也可以理解为“以色列”,因为伊朗是真的可以通过拖延获得决定性优势,看上去以色列咄咄逼人,但在小镇看来,时间站在伊朗这边,强势的以色列其实更靠近悬崖边缘。

关键有二:

一是伊朗距离拥有核能力,其实并不远,最快可能一个月内就可以获得武器级铀,很快就具备核威慑能力。这也是以色列不顾一切袭击伊朗核设施的原因,但目前以色列对伊朗核设施的破坏有限,尤其为于90米深山体下的福尔道地下铀浓缩设施并未受损。

在以色列悍然发动对伊朗核设施、人员袭击的情况下,伊朗已经具备了发展核武力的道义优势。伊朗最终是否拥核,也要看全球其他国家的行动,这是伊朗巨大的筹码。

目前变数在于,美国、以色列会不会直接对伊朗核设施进行全面摧毁。比如美国动用B2、以色列发动特种破坏。

二是等待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色列作为西方最脆弱的一环,危机中,以色列当前依赖的输入型经济,很可能要出现危机。

所以,小镇才说,伊朗和以色列目前的冲突,重点不是军事而是经济。

就解释这么多。

写这篇文章,是因为看到彭博社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分析以色列和伊朗本轮冲突的未来进程,结论认为不会升级为地区冲突,烈度有限。这个结论没有太大问题,除非发生重大意外,否则烈度必然有限,毕竟时间站在伊朗一边,而几十年来伊朗一直采取有限反抗的做法,并不愿发生全面战争。

但彭博社文章得出结论的论据错的离谱,认为之所以不会升级,是因为伊朗的羽翼、小弟们已经遭到重创,认为哈马斯、也门胡赛武装、黎巴嫩真主党、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等,要么倒台、要么首脑被斩首、要么在长期斗争中损失惨重,于是认为伊朗的喊话不过是色厉内荏而已。

这些力量到底还有没有反抗能力先放到一边,事实上以色列这几年行动,实际效果很有限,这些力量具有强大的抗斩首能力,自2023年以来,反而更加强大了。最起码美国海军都不敢说能够压制胡塞武装。

聚焦彭博的观点本身,这是非常典型的西方舆论战陷阱,也就是所谓的“邪恶轴心”“什叶派之弧”等概念。这些概念充斥着西方国家等级观,认为国家强大就是主子,力量弱的就是小弟、打手,这是非常腐朽的观念。西方之所以炮制这种概念,并且十几年不断宣传,就是为了围攻伊朗,掩盖霸权才是导致地区动荡的根本原因。

这种说法,也严重高估了伊朗的实力和影响力,这也带来一种严重误解。比如在中文互联网上,很多人觉得伊朗为什么不对以色列宣战、为什么不组织自己的小弟们围攻以色列,为什么伊朗突然间软弱了?

但实际上:哈马斯、真主党、胡赛、阿萨德等等,从来就不是伊朗的小弟,伊朗也从来没有建立过西方口中的“邪恶轴心”“什叶派之弧”,抑或者伊朗自己声称的“抵抗轴心”

从这一事实出发,对伊朗现在的做法,就好理解了。

伊朗能够坚持40多年,并不脆弱,但伊朗也没有西方和网上说的那么强大。

伊朗不发动全面战争,不是软弱,而是实力不足的理性选择。

今天就要正本溯源,毕竟中国人受够了西方媒体舆论扭曲的苦,西方长期以来扭曲的可不仅仅是中国,伊朗也是重灾区。相比中国,伊朗才是美西方几十年来最想拔除的眼中钉,甚至自2001年发动反恐战争,一系列的战争布局,终极目标就是在伊朗建立亲美的傀儡政权。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首先,小镇要先放一个有些极端的结论:所谓的“什叶派之弧”,从来就不存在,这是西方为了把想要打击的对手整合在一起,而炮制的概念。而伊朗为了避免国家被颠覆,与这些被美国针对的力量联合,提出了“抵抗轴心”的国家对外战略。

但要注意,“抵抗轴心”的战略目的是希望形成一个反以、反美、反霸权的地区联盟,但不代表事实上存在。

一定要明白目标和结果的不同。比如美国在2011年就提出“重返亚太”战略,但总是被打断,已经2025年了,美国仍然被迫从太平洋抽调军力前往中东地区,放任华盛顿号航母承受中国优势海军的“围殴”;而美国早在2010年就通过了《2010年稀土与关键材料振兴法案》,提出解决稀土自主供应问题,但2025年,美国稀土供应变得更加紧张,被中国卡的欲生欲死,甚至都顾不上跟中国掰扯芬太尼问题。

这就是区别。也可以理解为,西方为了针对伊朗以及周边地区反美反霸权力量,需要为自己的针对性行动找一个借口,于是炮制出来了“邪恶轴心”的概念,而沙特等地区亲美力量希望借势压制伊朗,又恰好除了哈马斯等少数力量以外,大多数力量都是什叶派的,于是就炮制出了“什叶派之弧”概念,试图把沙特与伊朗的对峙转变为教派矛盾,美西方也乐见其成,希望用宗教矛盾掩盖霸权压迫。

而对伊朗而言,自1979年以来就遭受美西方的全面围攻,国家一直处于危机状态,伊朗国力、军力又不足以捍卫国家安全,于是伊朗就选择进行革命输出,也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最好是让战斗发生在对手的附近。

于是几十年来,对有着同样反以、反美、反霸权诉求的各方力量提供了包括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支持,而在美国提出“邪恶轴心”“什叶派之弧”等概念后,也将其作为对外宣传的口号,提出了“抵抗轴心”的战略,用来对冲西方的舆论战,强调伊朗等力量的反抗并非进攻性的,仅仅是“抵抗”,也就是自卫。

但注意,口号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伊朗与叙利亚阿萨德、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赛、巴勒斯坦哈马斯和杰哈德,还有伊拉克境内以“人民动员组织”“正义联盟”等为首的众多什叶派民兵组织,并非盟主与小弟的关系,而是平等合作关系。

只不过在当前阶段,由于以色列和美霸权的强大,反以、反美、反霸权的阶段性目标成为最主要的矛盾,所以才联合在一起。

要说伊朗的小弟、羽翼,确实也有,但规模很小。比如阿富汗什叶派武装“法蒂玛旅”、巴勒斯坦什叶派武装“宰纳卜旅”,这两支武装力量确实是伊朗的代理人,也就是通常认为的小弟、羽翼,几乎完全听命于伊朗。

此前,伊拉克境内的几十支大小民兵组织,也比较接近伊朗的代理人。

但这些民兵组织主要是靠苏莱曼尼的个人魅力和能力整合在一起的。

苏莱曼尼斗争意志坚决,精通阿拉伯语,能够与伊拉克境内各方力量保持友好沟通,而作为“抵抗轴心”的设计师,苏莱曼尼亲自指挥过叙利亚、伊拉克、也门战争,一手建立了情报、金融、政治、破坏、特种作战等五个圣城旅分支,还一手打造了以他为核心的组织管理模式。这远远超过了伊朗自身的影响力和实际投入。

苏莱曼尼2020年被刺杀后,整个体系就瞬间坍塌了,接替苏莱曼尼的卡尼不懂阿拉伯语、不了解伊拉克和叙利亚,也不懂很多非常具体的斗争操作,这些具体问题还好解决,但更要命的是,卡尼的斗争意志不足,决策软弱,无法得到各方力量的认同,慢慢地也就散了。

至于“抵抗轴心”这个概念,本质来自于美国。

小布什2002年提出“邪恶轴心”,借“9·11”这一事件,宣布发动全球反恐战争,将全球一大批抵抗美国霸权的力量整理在这个概念之下。在中东周边,这些力量包括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伊朗、黎巴嫩等力量。

而为了对抗美国“邪恶轴心”的污蔑,利比亚媒体率先提出“抵抗轴心”的概念,强调美国所谓的“邪恶”指的是反抗美国霸权,各方力量并不是地区和平稳定的破坏者,而是捍卫主权的抵抗者。之后这个概念迅速在上述各国流行。

2012年,伊朗外交部长阿里·韦拉亚提,最高安全委员会秘书长赛义德·贾利利等在讨论叙利亚危机时,正式采用这一概念,将“抵抗轴心”升级为伊朗对外行动的战略代称。

现在一提到“抵抗轴心”,就认为是伊朗搞的,实际不符合历史事实。之所以将这个概念与伊朗捆绑,是因为在美国十几年的反恐战争、“颜色革命”等操作下,还在抵抗美国霸权的国家政权只剩下伊朗一个,剩下的都是准国家组织或者干脆就是武装力量。

美国在中东周边地区的布局旷日持久,可以分为三部分,随着时间推移,反抗美国霸权的力量越来越弱。

最开始,整个中东阿拉伯伊斯兰世界,都是美国霸权的反抗者,但经历几次中东战争、石油美元、美国冷战后实现全球霸权等等,原本主导反抗的埃及退出了,沙特等国家也开始从反美转为亲美阵营。

到本世纪美国发动反美战争的时候,这一地区基本形成了亲美、反美、中立改革的三大阵营,被美国列为打击对象的就是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伊朗这四大国家,还要加上中亚的阿富汗。2003年后,利比亚、苏丹先退出,然后是伊拉克被美国打散,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在俄罗斯和伊朗等支持下勉强维持,2024年也倒台了。

上述国家还存在的时候,伊朗虽然也是地区强国,还是伊斯兰世界的革命旗帜,但要发挥影响力还是差了一截,起码伊拉克就一直压着伊朗,两伊战争中,伊朗被伊拉克打得很惨。

于是,随着这些反美国家政权的倒台,抵抗美国的力量就从国家政权变成了非国家的武装组织,也就是老说的真主党、胡赛、哈马斯等,还有非常多的大小组织,比如已经转正的伊拉克人民动员武装,以及阿萨德倒台后收缩的国防卫队等。

这些非国家的武装力量,美以对付起来其实很麻烦,哈马斯就是典型。哈马斯的领导人都被杀了多少轮了,但哈马斯越杀越多,因为只要压迫不停,除非巴勒斯坦人死绝了,否则反抗者永远会出现,哈马斯已经成为巴勒斯坦人反抗的代称,又怎么打的绝呢?

于是就开始集火伊朗这个最终堡垒。

当然,这些武装力量,也开始渐渐有了准国家的组织,还拥有了自己的装备生产能力,典型的就是黎巴嫩真主党和也门胡赛武装。这些力量逐步强大之后,与伊朗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更加复杂了,矛盾也就多了起来。

挨个分析下:

也门胡赛武装:一开始是一个和平抗议组织,1992年成立时被称为“青年信仰者组织”,但在美国悍然发动侵略战争后,看清了还是要靠武装斗争,于是2004年开始与也门政府进行武装对抗,2014到2015年占领了也门首都萨那,亲沙特的也门哈迪政府流亡沙特,这就导致沙特在2015年3月发动军事行动,试图重建亲沙特的也门政府。

在2015年之前,胡赛武装跟伊朗的联系并不是很多,但2015年沙特下场后,伊朗必然要给沙特制造麻烦,这才开始支援胡赛武装,算是以小搏大。最终这场也门战争从2014年打到2024年,10年间胡赛武装迅速壮大,又缴获了大量也门政府军、沙特联军的装备,而在伊朗和真主党的支持下,也建立了自己的装备生产能力。

但胡赛武装跟伊朗的利益并不一致。尤其是2023年沙特和伊朗和解,这一和解的背景是两国都对抗不下去了,伊朗遭受40年的封锁,2020年疫情冲击非常大,迫切需要缓和与周边国家的关系,而沙特被也门战争搞得很狼狈,也希望尽快脱身。

于是沙特提出的和解前提之一,就是伊朗必须停止对也门胡赛武装的一切支持,伊朗最终也答应了。由此可见,伊朗和胡赛武装就绝非西方说的盟主和羽翼的关系,而是各有利益诉求的合作者。

黎巴嫩真主党:一开始伊朗和真主党的联系确实很紧密。但伊朗的目的是把战争推到对手家附近,真主党距离以色列最近,天然就成为伊朗扶持目标。

但要注意,真主党一直是所谓的“抵抗轴心”的副中心,而且由于伊朗倾向于保守,不愿意陷入全面战争,真主党从2003年开始,一直是抵抗美霸权的中坚力量,先后参与了伊拉克战争、黎以冲突、伊拉克内战、也门战争等等,是打出来的威望。

等到苏莱曼尼突然去世,已经不好说到底谁是“抵抗轴心”的真正领导者,很大程度上,真主党已经超过了伊朗的影响力。

叙利亚阿萨德。伊朗与阿萨德的关系很亲密,对伊朗而言,叙利亚是构建防御网络的关键,更是伊朗的北方屏障。在阿萨德政权还存在的时候,叙利亚拒绝向以色列开放领空,在这种情况下,以色列要想袭击伊朗,必须绕道约旦、伊拉克,攻击距离太长了。

对以色列而言,正如小镇在《》所说,最核心的就是摧毁伊朗的核能力,伊朗核设施要么上面是10米厚的混凝土层,要么干脆在近百米深的山体内部,要想实现有效攻击,必须使用钻地炸弹,而以色列F35战机搭载钻地弹后,根本飞不到伊朗位于北部的核浓缩工厂。

2024年以色列对伊朗发动的空袭,就是绕道约旦和伊拉克。直到去年底阿萨德政权倒台,以色列空军才终于能够途径叙利亚直接攻击伊朗北部的核设施。

但阿萨德也并不是伊朗的附属,毕竟阿萨德代表世俗派,反对伊朗的政教合一体制。具有高度的自主权,而且伊朗对外支持力度也远远不够,于是2015年引入了俄罗斯,在俄罗斯、伊朗两国之间,叙利亚也更偏向俄罗斯。

哈马斯:本身都不是什叶派的,而且哈马斯的资金、武器来源更加多样。之前哈马斯还跟阿萨德矛盾很深,也因此对伊朗产生了排斥,一度伊朗选择扶持杰哈德,两年后又重新扶持哈马斯,但这时候哈马斯已经获得了卡塔尔、土耳其、真主党甚至美国内部某些力量的支持。

总之,伊朗与真主党、胡赛、阿萨德、哈马斯等等力量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伊朗的影响力并没有那么大,只是共同的反以、反美、反霸权的阶段性目标,才让各方力量被迫联合在一起,也产生了看起来很密切的联动。

但伊朗从1979年开始,就不准备发动全面战争,而是采取非常克制的抵抗的做法,重点是维持主权存在、不被以色列和美国颠覆。这种战略下,伊朗对外支持的力度也很有限,也就不可能像美国之于北约那样,一声令下就大打出手。

哈梅内伊个人经历了两伊战争,也不愿意自己的国家再次陷入长久的战乱,一直在约束伊朗内部的极端强硬派。

以色列竟然想对哈梅内伊进行斩首,实在荒唐至极。

所以,小镇才说,伊朗和以色列目前的冲突,基本是可控的,两国都在等,而以色列其实更急迫。

正如开头所说,伊朗距离拥有核能力,已经不远了。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报告,今年2月伊朗已经拥有了274.8公斤60%丰度的浓缩铀,5月增加至408.6公斤。60%的丰度已经远超核电站需要的3%至5%丰度范围,理论上这一丰度可以用于医学,伊朗2021年也确实称目的是制造各种放射性药物。

但要注意,从2021年4月伊朗首次产出丰度60%的浓缩铀,之后提炼的速度并不快,而今年短短3个月,直接翻倍。500公斤的浓缩铀,很容易储存,相信大概率存放在伊朗最安全的位于近百米山体下的生产基地。

在60%的丰度基础上,最快一个月就足够提炼出90%丰度的武器级铀。对伊朗这类工业国而言,原子弹其实很简单,最难的就是在国际压力下完成武器级铀的获取,一旦实现,足以制造超过10枚原子弹,届时伊朗的高超音速导弹,就真正具有了战略威慑力。

所以,以色列和美国都很急。对伊朗而言,最关键的破局,就是在外部巨大压力下,严查内鬼,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核突破,最起码以此要求域外国家干预,确保伊朗的安全。

只要能够继续拖下去,还可以等到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而以色列恰恰是整个西方最薄弱的一环,届时很多事就好操作了。

这就是为什么,小镇昨天强调,伊朗和以色列的冲突,重点是经济而非军事,更要“拖以待变”,这个“以”也可以理解为“以色列”。

有不少读者留言反对,认为伊朗必须不惜一切大打出手,这反而是以色列最期待的。

拖下去,伊朗实际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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