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棋坛江湖多年之后,一斤回归了平静的生活。婚后的他并没有过分追求大富大贵,而是沉迷于厨艺和游戏,习惯学着老年人的节奏,饭后牵着爱人遛弯。
常年的奔波让他深知平凡生活来之不易——人活到一定境界,尤其是穿梭过不同阶层、历经黑暗与光明之后,总会格外珍视身边人。年轻时总想做大事,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阅历渐丰、经霜历雪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也能清晰界定自己的能力范围:一方面会冷静、理智甚至带着几分冷峻,看着社会上的阴暗事发生;另一方面,又会对能力范围内的亲族好友倾注全部心力。
看过《棋坛徐霞客:围棋的恣意人生》和《棋坛徐霞客:围棋带来更多的是情绪价值》的人都懂,大家起初总对一斤挂在嘴边的“躺平”嗤之以鼻,因为他每次声明自己是“佛系棋手”后,总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成绩。可当他邀人打游戏的频次越来越高,大家才猛然发觉,这个人似乎是真的想躺平了。身在围棋大省,比赛机会本就不少,但鉴于他在本市棋坛一骑绝尘,旁人难望其项背,愿意找他面棋练手的人寥寥无几。他只能被迫在野狐9段局里厮杀,却被各路明暗犬类生物咬得战绩飘红。一斤性子又倔,非要硬撑着保级,结果直接跌了两段,沦为野狐7段。气不过的他索性作罢,直呼“不下棋了”,一门心思躺平打游戏。
在众人多次劝说下,一斤终究还是松了口,决定参加即将开赛的全省大赛——这赛事强度之高,在全国省级赛事中都能排进榜首。嘴上说着“随便打打”,他却偷偷开车去邻市,找高水平棋友闭门苦练。比赛恰逢黄金周,成家后的一斤反倒出乎意料地节俭,和同行棋友拼了间青年旅社。好在他睡眠质量极好,极少受外界干扰。
S省大赛的强度绝非虚传,定段赛“守门员”和7、8段高手都是常客,不少人都为一斤捏着一把汗。随着比赛推进,一斤的签运渐佳,前期对阵弱旅顺势拿下连胜;即便输给强6、业7的对手,也挣足了小分。不过高强度赛事中,失误在所难免,在一盘冲击升6关键战中,一斤出现严重失误,憾负竞争对手,让众人扼腕叹息。要知道,十轮比赛里,能做到全程完美发挥的,恐怕只有那两位强7、业8的顶尖高手。
在6胜3负的战绩下,一斤迎来了最后一轮“生死战”——唯有取胜,才有资格靠小分竞争6段名额。这一次,他的心思明显起伏了。几年前的全国大赛上,他就因前一轮致命失误,导致最后一轮摆烂乱下,浪费了大好局面。当时他找的借口是“就算赢了也难升段”,可事后有人核算,若那场取胜,他早已成功升6。自那以后,每逢这种“生死战”,他的心情就格外复杂。
他的老师兼领导看出了端倪,大气地安慰道:“你的水平早就够6段了,这次不成,下次也肯定能成。”顺带跟他聊起些棋坛秘闻:有些棋手为了升段,在棋盘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相比之下,靠真本事升段的人,本就该引以为傲。放开心态去下,就对得起自己了。除此之外,棋界的多位老师、学生和家长都格外关心他的战况——毕竟,他是H市棋坛当之无愧的头牌。可旁人的鼓励终究是外因,真正的症结,还得靠他自己战胜心魔。竞技体育的本质,从来都是与自身缺陷的和解。
“生死战”的对手是一位业6少年。换作平时对弈,一斤早已挥洒自如,凭着凌厉棋风“追着对手跑大半个棋盘”。但这场比赛的特殊性,让他下得格外保守,连续被迫做活几块棋后,局面渐渐落入下风。胜负欲极强的他强压下内心的焦躁,在角部造出打劫,故意扰乱局面。少年在频繁打劫中渐渐头脑发热,出现严重失误,走出了亏损的转换。此时局面重回均势,可人的思维惰性往往会导致误判,加上少年终究年轻,容易被情绪左右,竟在一块本已无法做活的棋上死缠烂打,导致外围亏损惨重,局面彻底崩塌。一斤没有给对手任何翻盘机会,成功拿下“生死战”。自助者天助,最终他靠着小分优势,从这场有“小国赛”之称的赛事中,如愿捧得6段证书。他终于与当年那个犹豫、摆烂、放弃最后一轮的自己和解了——这份成绩,正是他以极高训练量换来的必然结果。正如古人所言:“执拗者福轻,而圆融之人其禄必厚;操切者寿夭,而宽厚之士其年必长。故君子不言命,养性即所以立命;亦不言天,尽人自可以回天。”
可达成目标后的一斤,却异常平静:朋友圈和社交媒体上毫无动静,日常交流中也没有半句炫耀之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直到庆功宴当晚,喝了一斤白酒的他半醉半醒,拉着棋友连麦打游戏,酒精麻痹了神经,他才终于抑制不住兴奋,絮絮叨叨地感叹起来。樱木花道对阵山王时曾说:“我最辉煌的时刻就是现在”,而一斤坦言,庆功宴上被从小到大教过他的所有老师、棋协领导,还有一众资深学生家长簇拥着,被认可为“本市棋坛第一”的那一刻,便是他迄今为止的高光时刻。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均匀的鼾声,才发觉,他早已疲惫不堪,没来得及挂语音就沉沉睡去。
高光时刻的余韵,以悄无声息的方式蔓延开来。周末,一斤像往常一样溜达到围棋教室,校长迎面走来,笑着递上一个红包:“为了庆祝你升6,特意包了2000块红包!”他刚要道谢,才发现教室四周挂了好几面锦旗——都是之前他教过的升段学生家长,特意趁他进阶之际送来的。按校长的“特殊待遇”,一面锦旗配一个红包,转眼就塞给了他好几个。一斤还没来得及推辞,校长就苦着脸诉起了苦:原来其他班级的不少学生,都吵着要转入他的班级。可一斤有自己的原则:跟不上进度的学生,一律不允许转入。这下竟出现了“家长以停课相威胁,要求转班”的离谱事,搞得校长左右为难,效仿此举的家长还不在少数。走投无路的校长,只能求助一斤出面劝解。
没人知道一斤用了什么办法,竟真的劝住了那些以停课相逼的家长,但校长对他的信服,自此更甚。此前一直赞成他“单独出去开机构”的校长,态度也因他的高光时刻彻底转变,极力劝他留下,还再次提高了待遇,抛出那句掷地有声的话:“得一斤者得天下。”最终,一斤果然留了下来。至于原因——是他本就安于现状不愿改变,还是校长给的情绪价值足够到位,就不得而知了。
棋盘的十九路经纬,终究要落回人间烟火。一斤把一副他最喜欢的锦旗悄悄拿回家挂了起来。在某个周末的黄昏,他系着围裙在厨房给老婆包饺子的时候,氤氲蒸汽中他盯着锦旗,神情游离天外。原来江湖从未远去,生活就是江湖,江湖也就是生活。棋坛徐霞客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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