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我握着手机，声音在颤抖。
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房子明天就过户，后天我们就出国，你自己决定跟不跟我们走。"
我愣住了，看着手机屏幕上大姨刚发来的短信："中秋团圆饭订好了，32800元，叫你妈来付钱。"
三个小时前，外婆还在客厅里宣布要把289万拆迁款全部给大姨，说是"老大辛苦了一辈子，该享福了"。妈妈当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现在我才明白，妈妈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01
五年前，外婆家面临拆迁的时候，全家人都围着那套老房子转。那是外婆和外公结婚时买的，虽然只有60平米，但地段极好，补偿款预估能达到近300万。
大姨李慧芳每天都往外婆家跑，嘘寒问暖，买这买那。她总是拉着外婆的手说："妈，您养了我们姐妹俩这么多年不容易，以后我来照顾您。"
妈妈王秀兰却很少去，她在医院当护士，工作忙，而且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每次家庭聚会，大姨总是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辛苦，讲她老公下岗后找不到工作，讲儿子要买房结婚压力大。
"二妹啊，你们家情况不是挺好的吗？你老公是工程师，小雨马上大学毕业了，不像我们家，什么都缺。"大姨经常这样对妈妈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
外婆总是点头附和："是啊，秀兰，你妹妹确实比你辛苦。"
那时候我刚大三，对大人们的这些话不太在意。我只知道大姨对外婆特别好，几乎每天都来陪外婆，而妈妈因为工作确实来得少。
外婆80岁了，身体还算硬朗，但记性开始不太好。她经常念叨的就是大女儿多孝顺，小女儿太忙顾不上她。
拆迁谈判的那些日子，大姨更是包办了所有事务。她陪着外婆和拆迁办的人谈判，研究各种补偿方案，忙前忙后。妈妈偶尔去看看，也只是问问外婆身体怎么样，很少参与具体的事务。
"你看看你妹妹，多能干！"外婆经常这样夸大姨，"不像你，什么都不管。"
妈妈每次听到这话，脸上都会闪过一丝伤痛，但她从不争辩，只是默默地帮外婆整理房间，或者买点外婆爱吃的东西。
我那时候觉得大姨确实很孝顺，而妈妈似乎对外婆确实不够关心。直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家庭的关系。
02
去年春天，外婆突然生病住院了。那是一个周三的夜里，外婆半夜突然心脏不适，邻居发现后赶紧叫了救护车。
医院通知家属的时候，首先联系的是大姨，因为外婆的紧急联系人写的是她。但大姨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才知道她和姨夫出去旅游了，手机调成了静音。
最后是妈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当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妈妈二话不说就赶到了医院。我也被叫了过去。
在急诊科，妈妈忙前忙后地办手续，陪着外婆做各种检查。外婆醒来后，第一句话却是："慧芳呢？怎么没来？"
妈妈轻声说："姐出差了，我来照顾您。"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外婆住院期间，妈妈每天下班后都去医院陪床。她请了年假，在医院陪了三天三夜。我看到她眼睛红肿，明显是熬夜熬出来的。
大姨是第四天才赶回来的。她一进病房就哭了，拉着外婆的手说："妈，都怪我不好，出去玩也不告诉您。"
外婆看到大姨，立刻就精神了："慧芳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这几天辛苦了。"
妈妈在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休息。外婆看都没看她一眼。
大姨接手后，确实表现得很贴心。她买了很多补品，还专门请了护工，在病房里忙进忙出。医生护士们都夸她孝顺。
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护工是请了，但大姨自己晚上并不在医院过夜。她说家里还有老公孩子要照顾，不能总是不回家。
而妈妈虽然表面上把照顾外婆的任务"交给"了大姨，但她每天下班后依然会去医院看看，有时候还会带饭给护工。她从不在外婆面前表现自己，只是默默地做这些事。
外婆出院的时候，大姨在所有亲戚面前说："这次多亏了我及时赶回来，不然妈一个人多危险啊。"
大家都夸大姨孝顺，只有我知道，真正熬夜照顾外婆的其实是妈妈。
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个家庭的相处模式。
03
外婆出院后，关于拆迁款的讨论就更加频繁了。大姨几乎每天都在暗示外婆应该怎么分配这笔钱。
"妈，您看，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老公下岗这么多年，儿子要结婚买房，我们压力真的很大。"大姨总是这样开始话题。
"二妹家情况好，不像我们这么困难。而且我一直在您身边照顾您，二妹工作忙，顾不上您。"
外婆每次都点头："是啊，慧芳确实辛苦，而且一直陪着我。"
妈妈偶尔也会在场，但她从不为自己辩护，只是默默听着。有时候外婆会直接问她："秀兰，你觉得这钱应该怎么分？"
妈妈总是说："妈您决定就好，我没意见。"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几个月。我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妈妈并不是不孝顺，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而且确实工作比较忙。但大姨这样明示暗示地要钱，我觉得不太合适。
有一次，我忍不住对妈妈说："妈，你也应该为自己争取一下啊，外婆的拆迁款本来就应该姐妹俩平分的。"
妈妈摇摇头："算了，你大姨确实比我困难，而且她这些年照顾外婆确实辛苦。钱多钱少无所谓，老人家开心就好。"
我当时觉得妈妈太软弱了，但现在想想，也许她是真的不在乎钱，只是希望家庭和睦。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会这样平静地过去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彻底改变看法的事情。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个周末，我去外婆家看她。推开门的时候，我听到客厅里有争吵声。
"妈，您不能这样偏心！"是妈妈的声音，她很少这么激动。
我轻手轻脚地走近，躲在门后听。
"我哪里偏心了？慧芳这么多年照顾我，我把钱给她有什么不对？"外婆的声音很激动。
"妈，您忘了吗？去年您住院的时候，是谁在医院陪了您三天三夜？是谁每个月都给您买药？是谁每次来都帮您收拾房间？"妈妈的声音在颤抖。
"那些都是小事！慧芳才是真正孝顺的，她每天都来看我！"外婆的声音更高了。
我听到妈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妈，我不是要跟姐姐争钱，我只是希望您能公平一点。这些年我做的那些事，在您眼里真的就一文不值吗？"
客厅里沉默了很久，然后我听到外婆说："反正我已经决定了，钱就给慧芳。你要是不服气，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我听到门响了，是妈妈出来了。她看到我在门外，眼睛红红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离开了外婆家。
那天回家的路上，妈妈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
04
从那次争吵之后，妈妈就很少去外婆家了。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还开始学英语，说是想提高自己。
我问她："妈，你学英语干嘛？"
她说："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说不定以后有用。"
当时我没有多想，以为妈妈只是想转移注意力，不去想外婆的事情。
大姨却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外婆身边。她几乎每天都去，有时候一天去两次。每次去都带着各种东西，而且总是在外婆面前说妈妈的坏话。
"妈，您看二妹现在连面都不来露了，可见她心里根本没有您这个母亲。"
"还好您有我，不然老了真的没人照顾了。"
外婆听了这些话，对妈妈就更加冷淡了。有几次我去看外婆，想为妈妈说几句话，外婆都不听。
"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从小就自私，现在更是为了钱连亲情都不要了。"外婆这样对我说。
我很生气，但又不知道怎么为妈妈辩护。因为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大姨照顾外婆更多，而妈妈最近确实很少出现。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个月。直到上个月，拆迁款终于到账了，289万，一分不少。
外婆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钱都转给了大姨。她说："这是给孝顺女儿的奖励。"
大姨收到钱后，表现得非常激动，在外婆面前又是哭又是笑的，说要好好孝敬外婆一辈子。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05
大姨拿到拆迁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儿子买了房子，130万，全款。然后又给儿子买了车，30万。剩下的钱，她说要存起来养老。
外婆对此很满意，觉得钱花得很值得。但让外婆没想到的是，大姨买完房买完车之后，来看她的次数突然少了很多。
从每天一次变成了两三天一次，后来变成了一周一次。而且每次来的时间也很短，匆匆忙忙的样子。
"慧芳最近怎么这么忙？"外婆问我。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听说大姨最近在忙着装修新房子，还计划和姨夫去欧洲旅游，庆祝儿子结婚。
与此同时，妈妈这两个月一直在默默地做一件事：卖房子。
我们家有一套120平米的房子，是爸爸妈妈结婚时买的，现在市价大概400多万。妈妈说要卖掉，然后全家移民。
"妈，你认真的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我已经联系好了中介，还找了移民律师。你爸爸的专业在国外很容易找工作，我的护理经验也能很快适应。"
"那外婆怎么办？"
妈妈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她有你大姨照顾，应该没问题。"
我看出来，妈妈其实很痛苦。她不是真的不在乎外婆，只是太伤心了。被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任何人都会受不了。
昨天，妈妈告诉我房子已经找到买家了，后天就能完成过户。买家出价420万，比预期还高。
"我们下个月就走。"妈妈说，"机票我都订好了。"
就在这时候，大姨发来了那条短信："中秋团圆饭订好了，32800元，叫你妈来付钱。"
我看到短信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姨刚拿到289万，现在居然要妈妈出钱请客？而且还是32800元，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团圆饭？
我把短信给妈妈看了，妈妈看完后，脸上出现了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表情。
06
妈妈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大姨发来的短信，然后笑了。那种笑容很奇怪，既不是开心，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彻底释然的感觉。
"32800元的团圆饭，"妈妈自言自语，"她倒是想得周到。"
我忍不住问："妈，你准备怎么办？"
妈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外婆的号码。
"妈，是我，秀兰。"妈妈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传来外婆有些意外的声音："秀兰？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想告诉您一个消息，我们明天就要移民了。"妈妈说得很直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外婆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移民？去哪里？为什么这么突然？"
"澳洲。手续都办好了，房子也卖了。"妈妈说，"我想在走之前见您最后一面。"
"房子卖了？"外婆的声音明显变了，"你们家的房子卖了多少钱？"
"420万。"妈妈平静地说。
电话那头传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我能想象外婆此刻的表情，她一定在计算着，如果当初把拆迁款分给妈妈一些，现在加起来会是多少钱。
"秀兰，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冲动了？"外婆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嘛。"
妈妈轻声说："妈，没什么可商量的。您不是说我不孝顺吗？那我就不孝顺给您看。从明天开始，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秀兰，你不能这样啊，我是你妈！"外婆的声音急了。
"您是我妈，但您心里只有一个女儿。"妈妈说，"既然您觉得慧芳一个人就够了，那就让她一个人照顾您到老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外婆的抽泣声。
妈妈继续说："对了，慧芳让您转告我，中秋团圆饭32800元，让我来付钱。您告诉她，我们在澳洲也会过中秋，就不参加了。钱嘛，让她用那289万慢慢花吧。"
说完，妈妈就挂了电话。
07
妈妈挂了电话后，我们都没说话。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地响。
大概过了十分钟，妈妈的手机响了。是大姨打来的。
妈妈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了免提键。
"秀兰，你怎么能这样对妈说话？"大姨的声音很愤怒，"妈现在哭得不行了！"
妈妈冷静地说："姐，妈哭什么？她不是有你这个孝顺女儿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妈的女儿！"大姨的声音更高了。
"是吗？"妈妈笑了，"那你刚才发短信让我付32800元团圆饭的钱是什么意思？你刚拿了289万，请个客还要我来付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大姨说："那是因为...因为这顿饭是为了欢迎你们参加的，所以..."
"所以就要我付钱？"妈妈打断了她，"姐，你的逻辑真有意思。你拿着妈的289万给儿子买房买车，然后让我这个'不孝顺'的女儿付钱请客。你觉得合理吗？"
"秀兰，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妈把钱给我是因为我孝顺！"大姨的声音有些心虚。
"孝顺？"妈妈的声音变得尖锐，"那你告诉我，妈生病住院的时候，是谁在医院陪了三天三夜？是谁每个月给妈买药？是谁每次去都帮妈收拾房间？"
"那些都是..."大姨想说什么，但被妈妈打断了。
"那些都是什么？都是小事？"妈妈的声音在颤抖，"姐，你知道吗？妈生病那天晚上，医院打了你的电话一个小时都没人接。最后是我半夜赶到医院的。"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了。
妈妈继续说："这些年你每天去妈那里，但你去做什么？无非就是暗示妈那笔拆迁款应该给你。现在钱到手了，你去看妈的次数明显少了，是不是？"
"我...我最近确实比较忙..."大姨的声音小了很多。
"忙着装修新房子，忙着计划欧洲旅游，对吧？"妈妈的声音很冷静，"姐，我不怪你要钱，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但你不应该在拿了钱之后就疏远妈，更不应该理所当然地要我为你们的团圆饭买单。"
电话那头传来了大姨的抽泣声。
"秀兰，你说得对，是我不好...但你也不能就这样移民啊，妈会受不了的。"大姨哭着说。
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姐，我已经受够了。从小到大，妈就偏心你。我理解，因为你是老大，而且嘴甜会说话。但这次的事情让我彻底失望了。"
"那现在怎么办？妈真的很后悔..."大姨说。
妈妈看了看我，然后说："姐，妈后悔什么？后悔没有从我这里再榨取一些价值吗？"
这句话说得很重，电话那头完全没有声音了。
08
第二天下午，房子过户手续完成了。420万到账的那一刻，我看到妈妈的手在轻微颤抖。这不只是一笔钱，这是她和爸爸二十多年的心血，是我们家的根。
但妈妈的眼神很坚定。
当天晚上，外婆亲自来我们家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我们家。
她一进门就开始哭："秀兰，妈错了，妈真的错了。"
妈妈看着外婆，没有说话。
"秀兰，你不要走，妈以后再也不偏心了。"外婆拉着妈妈的手，"那笔钱，妈让慧芳还给你一半，好不好？"
我看到妈妈的眼睛红了，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妈，晚了。"
"不晚，不晚的！"外婆急了，"钱的事都可以重新来，妈保证以后公平对待你们姐妹俩。"
妈妈轻声说："妈，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外婆问。
妈妈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您说一句话。"
"什么话？"
"您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您看到了我的付出。"妈妈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哪怕一次也好，哪怕您说一句'秀兰也挺不容易的'，我都不会这么绝望。"
外婆愣住了。
妈妈继续说："但您从来没有。在您眼里，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都是小事。只有慧芳做的才叫孝顺，才值得表扬。"
"妈不是这个意思..."外婆想解释。
"您就是这个意思。"妈妈很平静，"妈，我这次走，不是为了赌气，也不是为了报复。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一个没有人会说我不孝顺的地方重新开始。"
外婆哭得更厉害了："秀兰，你这样做，妈以后怎么办？"
妈妈看了看外婆，然后说："妈，您还有慧芳啊。她拿了您的289万，按道理说，应该好好照顾您的。"
"可是她现在..."外婆想说什么，但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她现在怎么了？"妈妈问，"是不是拿了钱就不常来看您了？"
外婆不说话了。
妈妈叹了口气："妈，我走了之后，您就知道谁是真心对您好的了。289万买不来真正的孝心，但能让一个人暴露真实的面目。"
最后，外婆什么都没能改变。她哭着离开了我们家。
三天后，我们一家三口坐上了飞往悉尼的航班。
临走前，我收到大姨的最后一条短信："小雨，你们真的要走吗？妈每天都在哭。"
我回复她："大姨，外婆交给您了。记得用那289万好好照顾她。"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看到妈妈闭上了眼睛，脸上有一种解脱的表情。
现在我们在澳洲已经安顿下来了。妈妈在当地医院找到了工作，爸爸也很快适应了新环境。我在这边读研究生，一切都很顺利。
昨天是中秋节，我们在澳洲的华人社区过的。妈妈包了饺子，爸爸买了月饼，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阳台上赏月。
妈妈说："这是我过的最轻松的中秋节。"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无休止的比较和偏心，我们终于可以安静地做自己了。
至于那个32800元的团圆饭，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吃完了吧。不知道最后是谁付的钱，但我知道，那顿饭的味道一定不会太好。
因为缺了真心的调料，再昂贵的宴席也只是一堆食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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